韩墨骁从他床上一下去便恨不得翻脸不认人,碰他都要躲,特地给他装了电话,十天半个月都不知道往梁公馆打一回。
今天还当着阿德面差点跟琼斯亲上,简直放肆。
然而韩院长又实在聪明,不仅避重就轻主动把事情交代了,神情还那么坦荡,床第间也格外热情,好像如果他真的因为他交代过的事而惩罚他,倒显得他小肚鸡肠。
但他到底还年轻,并不善于伪装。
他说不许他回家,一觉醒来还想要他时,韩院长显然已经不耐烦、也没来得及假装顺从就蹬了过来。那一脚简直恨不得把人踹死,后来的每次也都和当初揍赵雷音一样,想先在他脸上也来两拳。
不过尽管双方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他们的身体却很快乐,欲/火在身体不断的对抗和纠缠中越烧越旺、越缠越紧,最后终于裹挟着对方,统统付之一炬,烧得什么都不剩。
只是感情上,两人或许都憋着火。
韩院长原先不知为什么心情不好,如今大抵是什么火都泄完了,担心他还没消气,这才后怕起来,马上又借着生病的当口温温吞吞来哄人、认错。
多狡猾。
“我既已是四爷的人,自然不会再想别的,更不会去影响四爷和合作商的关系,往后我都会离琼斯远远的,”韩墨骁自嘲似的笑了笑,垂眼盯身下的荔枝纹牛皮沙发,“难得四爷瞧得上我,我不会去作死。以前是我不懂事、不清醒,以后不会再叫四爷生气了。”
这是在表忠心、作保证了。
但梁今曦却高兴不起来,心情反而跟着他眼里被下垂的睫毛遮掉的光沉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吃的药起了作用。
韩墨骁写的那幅《将进酒》送来的时候,他正和琼斯第一次当面会谈,错过了当面打开的机会,直到晚上回了家才将那个锦盒拿出来。
当晚,梁今曦屏退所有人,对着这幅字看了一宿。
李太白当年被赐金放还、失意至极,与友人吟诗作赋、借酒浇愁,这首诗基调虽然沉重,却自有谪仙诗人的潇洒豪横、狂放恣意,写得大开大阖、笔墨酣畅。
韩墨骁没用半点装饰,拿素白的纸、纯黑的墨挥洒而就,只在左边落款处点了红章,运笔行云流水、通篇一气呵成,将诗人的苦与痛、爱与恨、潇洒与豪迈彰显得淋漓尽致,仿佛李太白魂归当下,握着谁的手亲自写就的一般。
这不是梁四爷第一次看见韩墨骁的书法,可时隔数年,他却再一次被他用一幅字拽住了心魄。
哪怕从富家少爷变成乞丐,叫人打个半死、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起来依旧要把所有孤儿护在身后;哪怕差点被人下药强/暴,冒着被赵家报复的风险也要一刀插进赵雷音的脖子;哪怕被他这个陌生的男人在床上恶意欺负、惩罚、羞辱,痛过伤过之后,他韩墨骁依然能写出那么鲜活灿烂的行草,依然守得住要坚持的东西。
看似被命运折断了脊梁,实际上比谁都活得顶天立地;看似卑贱若蝼蚁,实际上哪怕跪行也挺着那细瘦笔直的腰杆子。
本以为这样的人要是真愿意低头,梁今曦心里一定爽快。
可如今韩墨骁真的低头了,顺从了,看上去也认命了,梁四爷却不高兴、不爽快了、生气了。
“这些天还见了谁?”他眸光暗沉,“有人动你?”
“没谁,我和逢春院都好好的,”韩墨骁见他眼神要吃人,肌肉虬结的上身却全是黄黄红红的碘酒和抓痕,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连肩膀都在抖,“四爷您现在实在不适合发脾气。”
“大胆,”梁今曦垂眸扫了自己一眼,“四爷打仗都没挂过这么多彩。”
韩墨骁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在沙发上打滚,不小心牵扯到痛处,又疼得龇牙咧嘴,面上的表情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其实他笑别人身上伤痕累累,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梁四爷倒没舍得给他弄破皮,可身上的指印和吻痕实在不少,青的红的,整个人都快成花猫了。他又白,即便穿了梁四爷的睡衣,过大的领口和袖子、裤脚处露出来的皮肤也是肉眼可见的斑驳。
等他笑完了,梁四爷的气也散了,拍拍他的脸道:“你还挺有劲,起来。”
“没劲了,”韩墨骁以为梁四爷又要做,连连摇头道,“动不了,四爷不要再弄我了。”
“小韩院长还挺爱撒娇。”梁今曦把他拦腰抱起,却不是将他带去床上,而是出了门。
除了第一次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其他时候刚上完床,梁四爷脾气会特别好,特别愿意宠人。
这回韩墨骁陪他胡闹了一天一夜,人都烧糊涂了还由着他继续乱来,一点都没矫情,要不是实在没精力再来一回,只怕真要舍命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