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又疼又重。”温憬仪转不动头,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丁贵妃诉苦。
丁贵妃忙安抚她:“好啦、好啦,也不过就一天的光景,忍忍就过去了。”
喜娘也解释:“公主,您的头发多,又滑又亮的,若不将头发绷得紧些,只怕您一行动,满头的金钗都要绷不住滑落在地。”
在丁贵妃虎视眈眈的眼神下,温憬仪只好咽下苦涩,任由着喜娘将她的头百般捯饬。
这尚且不算什么,待换上了喜服,温憬仪这才发觉自己还是太瘦弱了些。
里三层外三层的喜服像裹粽子一般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也带来极为沉重厚实的质感,加上满头丁零当啷的首饰,温憬仪觉得自己不像新娘,倒像是一只针线团子,还是裹满了线、插满了针的那种。
幸而喜娘们经验老到,知道她行动有多不便,随行身旁照顾。
光是为她提裙子的便专有两人,在身侧以防金簪滑落能及时拾起的也有两人,加上捧喜果、喜糖、喜酒、牵引、搀扶、补妆、更衣的喜娘……
温憬仪走一步,身边便有十数人跟着行动,阵仗极为浩大。
她被丁贵妃牵着行至正厅时,已等候在此的平王妃忍不住啧啧赞叹:“快瞧瞧,我们景宁就算做新娘也是这世间独一份的新娘。多美啊!依我看来,公主今日已不似凡人,反而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出十分去!”
若在平时,温憬仪还会忍不住含羞而笑,可此刻,她望着平王妃身侧宫女托盘中那一支硕大的彩凤衔珠金钗,险些要晕过去。
温选已负手含笑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看着温憬仪被按坐在殿中椅上,任由宫中侍女、内监朝她行礼跪拜。
此一举,便算是家中旧仆拜别出嫁女,从此后算作两家人了。
待众人行过礼退去,出门吉时未至,温憬仪终于找到时间单独与平王妃说话。
“叔母,今日有劳您了。”温憬仪笑意温婉,双颊绮红的胭脂辉映着烛光,更显明艳。
平王妃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孩子,同叔母还客气什么?今日能将你顺利送出门,盛德殿下与希云姐姐总也可以瞑目了。”
温憬仪道:“叔母别伤心了,您毕竟比我父母幸运,可以亲眼看着温沁嫁做人妇。等她出门那日,您且有得哭呢。”
听她说起温沁,平王妃满腹伤感顿时烟消云散,咬牙切齿道:“快别提那个孽障,她哪还肯认我这个母亲?满心满眼就是顾焰,我说话她早就不听了。”
温憬仪轻声道:“叔母,温沁那日同我说,倘若您不同意她嫁给顾焰,那她定然是选您与王叔而弃顾焰的,届时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可以。天下男子千千万万,生身父母却仅您二人,她又不傻,怎会不知该作何选择。”
此话落在平王妃耳内十足熨帖,她不由捏紧了帕子发问:“鸾玉当真是这般同你说的?”
不待温憬仪回答,她又嗔道:“这丫头又说胡话,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呢!”
话虽如此说,可她的语气已经软了不是一截半截。
温憬仪心中暗暗叹气,温沁同她母妃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倘若她肯早点放下身段说几句好话,何至于把平王妃惹得如此生气。
“叔母,”她又道:“温沁确实是这般说的。看来您与王叔不同意她嫁给顾焰,她也彻底歇了嫁人的心思,眼下恐怕正心灰意冷,您可要好好劝劝她。”
平王妃张了张嘴,眼神中显然多了几分焦虑,却又不便与温憬仪多做交谈。
“吉时到!请平王妃殿下为公主插簪!”
内侍礼官高声呼喊,尖锐的音调响彻甘泉宫。
九羽彩凤衔珠金簪做工极尽精美,振翅欲飞的凤凰姿态舒展,每一片羽毛都漆了不同的颜色,口中衔着一颗形状硕大圆润、通体光洁无瑕的合浦明珠。
金簪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绽放出熠熠夺目的光芒,殿中诸人的目光都凝滞在其上,随着平王妃珍重而小心地将其簪入温憬仪额前,完成了新娘出门前的最后一礼,殿中爆发出不绝于耳的连绵赞美之声。
礼官又道:“请公主往奉天殿拜祭先祖!”
趁此机会,温选走到温憬仪身旁,将他一早便从东宫带来的点心塞入温憬仪手中,道:“皇姐,你要是饿了,就吃这个。”
荷包入手,还带着弟弟的余温,温憬仪不能说话,只能朝着温选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示意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