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妃眼睛霎时亮了起来,激动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温憬仪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
自立太子后分宫别居,东宫内充斥着的都是陌生的人和事,温选日渐变得沉默寡言。
师父说过,君子敏行讷言,更有因言误事者甚多,所以除却宣晟来为他授课时,他都几乎不曾与宫人多言。
丁贵妃与温憬仪站在玉兰花树下,一道向窗边望去,见到的便是紧绷着脸、挺直脊背悬腕练字的温选,他身旁则是身为伴读的朱铮。
才一个月不到的光景,那个会冲着母妃和姐姐撒娇的少年似乎已经脱胎换骨,舍去了从前的稚气,身上愈发增添成熟气质。
夹杂着寒意的春风柔柔拂面,将丁贵妃眼眶中泫然的泪水吹落,滴在扶着她的温憬仪的手背上。
温憬仪取出手帕为她擦去泪水,低低道:“丁姨,若是让阿选看见你这般伤心,他又该添心事了。”
闻言,丁贵妃默然片刻,由着她擦干泪水,努力绽出一个笑容。
窗内聚精会神练字的温选察觉到有人窥视,不由冷冷抬眸看去。
“母妃!皇姐!”温选惊喜不已,正欲丢开狼毫笔跑出殿门去迎接,可又想起自己还在练字,一时进退两难。
温憬仪已先他一步道:“你先练字,我们就在正殿,等你写完了这张,再出来找我们。”
温选笑着颔首应她。
这一抹笑意,点亮了他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却又让丁贵妃更添几分心酸。
二人在正殿喝茶,不多时,温选与朱铮一前一后出了书房。
朱铮恭敬见礼,温选面上虽有激动流露,但仍旧规规矩矩行过礼。
丁贵妃忍着难过,温柔地说道:“好孩子,母妃这些日子都在御前,你父皇离不得人,母妃便疏于照顾你了,是母妃不好。”
四旁都有宫人,此处不是甘泉宫,早不能如从前那般随心所欲地说话。
温选沉稳开口:“母妃放心,太师日日都来给儿臣授课,又有朱铮相伴,并不孤独。还望父皇、母妃身体康健,无须过多挂念儿臣。”
温憬仪望着这一大一小面面相对,分明彼此都有许许多多的不舍和牵挂,可却偏要一本正经作出样子来说些官面上的客套话话,以免引人非议。
她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提振精神,朝温选招招手道:“阿选,来皇姐这里。”
为首的宫女吓了一跳,劝诫道:“公主,于礼不合。殿下是太子,您……”
话未说完,已被温选叱道:“公主是孤的姐姐,长幼有序!”
眼见那宫女一脸委屈,隐隐还有些不服气,温憬仪连忙道:“罢了,罢了。殿下,今日贵妃娘娘陪我来探望你,是想告诉你一件喜事。陛下已经下旨,命我从宫中发嫁,到我大婚的时候,你便可观礼了。”
温选喜出望外,道:“父皇英明,如此甚好!姐姐是公主,从宫中出嫁正合适,到时我送皇姐上花轿!”
那宫女又想说话,却在温选漠然瞥去的眼神下住了嘴。
待二人出了东宫,丁贵妃久久无言。
东宫下人敢如此随意出言顶撞,也不知温选日常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能入选东宫这地方的宫人,岂会有愚钝之辈,不包藏祸心便算好的,与他们斗智斗勇是温选如今必须面对的难事。
如此一想,简直令人焦心忧虑。
温憬仪看透她的心事,劝她:“丁姨,阿选总要长大的。从前咱们将他保护得太好,也未必就是好事。如今他不过是统御一宫下人,将来他要做一国之君,统领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您若总这般担忧,只怕会有操不完的心。”
丁贵妃怔然良久,长吁一口气道:“你说得是,是我关心则乱了,孩子总要长大的,若是他连东宫的人都辖制不住,又如何能指望他治理天下呢。罢了,由他去吧。”
虽则如此安慰过丁贵妃,但晚上见到宣晟时,温憬仪难免还是流露出些许不愉。
宣晟不过瞥一眼,便了然她的心事:“今日进宫见到了太子?”
温憬仪闷闷不乐地点了头,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师兄,你日后进宫,替我留意留意阿选在东宫过得如何。”
“他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弱势。”宣晟端起冰糖雪梨汤啜了一口,有些惬意地闭上眼品味甜味在口中泛开,片刻后,他睁开眼,对上温憬仪好奇的眼神,道:“今日午后授课,他命一宫女来为我倒茶,言谈间对那宫女多有称赞,似乎还想将她赏赐给太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