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后待她一样慈爱,满面笑意招手唤她:“贞丫头过来,哀家瞧瞧你这钗子。嗯,不错,是合浦珠,你父皇倒是疼你。”
闻言,温洳贞似有似无地笑看温憬仪一眼,冲着徐太后甜甜说道:“满宫的富贵也抵不过皇祖母这里,景德的珠钗不过是小玩意儿罢了,不值什么。”
她还没完没了,继续道:“父皇还说,江苏巡抚进贡的翻针绣绸缎,由得我挑捡去做衣服呢。”
这话说得颇有些骄纵,近年来的南珠愈发珍稀,在温洳贞眼里口中却不值什么;翻针绣的布料,徐太后宫中都还未见到,她却自顾自拿出来炫耀。
温憬仪掩饰般地低头喝茶,有些期待徐太后的反应。
果然,徐太后的声音已不如方才愉悦:“再宠你也不能废了规矩,你怎么还没给你姐姐见礼。”
温洳贞这才“哎呀”一声,以手掩口,讶异道:“堂姐何时来的?我怎么没瞧见,是景德失礼了。”
话虽如此说,但她稳稳地坐在座椅上,丝毫没有要起身与温憬仪见礼的意图。
温憬仪对此无动于衷,亦笑回她:“妹妹有这个心便好,什么论迹不论心的,都不重要。”
一拳出去,宛如打在棉花上,温洳贞霎时脸色变得有些不愉。
她终究还是被平乾帝和蕙妃宠爱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道:“堂姐说的是,论年纪,堂姐为长我为幼。不过论身份么,堂姐为卑我为尊。这样一抵消,也就差不多啦。”
还能这样算?
温憬仪不禁失笑,也懒得再搭理她,转而对太后道:“皇祖母,憬仪还要去甘泉宫一趟,就不叨扰您了。”
徐太后摇头道:“甘泉宫改日也去得,今日你替哀家往翰林院去一趟,将哀家宫里的蜜枣山楂糕带些去给徐学士,替哀家问问他的腿疾近日发作得可还厉害么。”
翰林院掌院学士徐星乃是徐太后的亲弟弟,也算得上是憬仪的长辈。太后既有懿旨,她自然要遵从。
憬仪便款款起身,面上不辨喜怒,不疾不徐行过礼,一举一动似娇花照水,声音温如绵泉:“是,孙女告退。”
说罢,她朝温洳贞点点头示意,便毫不留恋地出了泰和宫。
***
一辆双驾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皇城。
车舆通体以刻绣暗纹深红色绸幔包裹,四角坠着紫檀木雕花漆彩宫灯,宫灯下头缀着锦绣宫绦,车轼两侧悬挂着的青铜銮铃“铛铛”作响,显示出主人身份华贵不凡。
更不提车前车后各有四个披坚执锐的皇城司侍卫御马随行,一路走来,引得一干民众纷纷驻足观看,足将车中人的排场宣扬到了十分。
“郡主,这一早上耗在泰和宫里,可累了吧?先吃些点心。”憬仪身边侍奉的两个宫女自小跟随她长大,最为贴心。
此时看出她面带倦色,壁青便先打开车中食盒,拿出一早精心准备的点心,袖丹也及时倒好茶水,一起奉至憬仪面前。
憬仪却摇摇头,一手托腮,神色淡漠地打量着小桌之上那两方雕漆绘彩的精致盒子。
里头装的,便是泰和宫私厨所制的名点,蜜枣山楂糕。
袖丹随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禁道:“这蜜枣山楂糕,以前从未听说过徐学士爱吃,怎么今日……”
憬仪倏然展颜一笑,譬如春兰姣美,但细看笑意冷淡,她浅浅道:“哪里是送给徐大人,太后这是知道我近来对赵明甫有些疏淡,变着法儿点我呢。”
赵明甫其人,正是温憬仪的未婚夫婿。
因他长得文质彬彬,也称得上“英俊”二字,二月殿试便被陛下钦点了探花,入翰林院任编修一职,风头无两。
但温憬仪提及他的语气,实在不像未婚妻,倒像是陌路人。
壁青和袖丹不由面面相觑。
郡主近来对小赵大人确实疏远,此时明知太后娘娘的用意,仿佛也并不打算配合……
小赵大人出身清贵官宦之家,家中世代为官。他亦有才名,年仅十八便高中探花,来日平步青云也是意料中事。
如今放眼满朝文武,除了少师大人是紫微星降世、神仙一般的人物,文治武功远超众人,实在令人望尘莫及,便是与其余人等相比较,小赵大人也足算出色了。
更何况,这门婚事,是郡主最孺慕的亲祖父,已故的显圣皇帝所赐。
郡主与先帝爷历来祖孙感情深厚,先帝病危时处处为小孙女考虑,这才择定了这门婚事,以郡主的聪慧,自然能明白先帝的良苦用心,所以前些年,郡主和小赵大人相处还算融洽客气。
可这些日子,郡主一改常态,几次拒了赵夫人花会茶课的邀请,又对上门探视的小赵大人屡屡推辞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