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随着秦姑姑步入殿内, 温憬仪只见徐太后头戴抹额, 眉目半合地仰靠在迎枕上。榻边小杌子上坐着一个女子,背朝温憬仪, 看不清是何人。
脚步声传入那二人耳内, 徐太后些微睁开眼朝她看来, 她身旁的女子亦转头看向来人。
目光落在温憬仪身上时, 那女子面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一抹忌惮。
而温憬仪早在她转过头的一刻,便已认出了此人。
她无视了那人投来的打量眼神, 自顾自朝太后请安:“臣女给太后请安,太后凤体安康。”
那女子这才起身对她拜道:“臣女拜见郡主,郡主万福。”
温憬仪朝她笑笑,道:“徐二小姐客气了,不必多礼。”
眼前人名叫徐令柔,永定伯嫡次女,太子妃的亲妹妹。
她长得同她姐姐相像,可面容却比太子妃精致柔美得多,颦笑时楚楚动人,一举一动模样都娇怯怯的,看着便令人心生怜意。
京城中总有人议论,说永嘉郡主容貌绝艳,倾国倾城,奈何性子清冷高傲,不易亲近,像朵带刺的花。徐二小姐容貌虽不如永嘉郡主些,却也生得甜美娇俏,因她性情柔和,倒更亲人得多。
这些话,多少都传入过二人的耳内。
只是她们素日交道打得少,不过点头之交,此时近距离相见,徐令柔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温憬仪,心中暗暗拿她和自己做比较。
温憬仪今日穿一身月白色织锦缂丝衣裙,套件姜黄色雪狐绒小褂,鬓边步摇于行动间微微摇晃,衬得她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如此素色清淡的打扮都能令人眼前一亮,徐令柔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精心搭配的衣物,默默咬了咬唇瓣。
徐太后头发花白了许多,声音听来也比上次怒斥温憬仪时虚弱:“永嘉,这是令柔,你们从前也认识,只不过交集甚少。今日哀家特意命你过来见见,以后你们相处多了,也就熟悉了。”
温憬仪不解地看向徐太后。
徐太后意味深长地对徐令柔吩咐道:“令柔,你要好好同永嘉相处,她是宣少师的师妹,从小和宣少师一同长大,若论对宣少师的了解,谁都比不上她。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永嘉绝不会错。”
这话譬如一个惊雷打在头顶,温憬仪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徐太后。
徐令柔已收敛了最初的神情,改为一派可亲可近的甜美模样,先对着徐太后撒娇般应是,才冲着温憬仪再度行礼:“郡主,令柔比你小两岁,称你一声姐姐可好?”
温憬仪端坐在太后下首,不曾接话。
瞧见她脸色十分不好,徐太后咳了咳,道:“憬丫头,从前的事,哀家不想在乎,也不想管了。今后你喜欢谁,想嫁给谁,哀家自由你去。你可满意了?”
她说这番话时,温憬仪几度心头气血翻涌。
难不成徐太后觉得她不在乎,温憬仪就该顺从地忘了她从前做过的事吗?身为当事人的自己,竟连表达喜怒的权利都没有。
还有今日,她将温憬仪传召来,也并非想要真心缓和关系,而是另有图谋,只不过看见温憬仪不虞,这才口不对心地说几句自以为软和的话。
她甚至不解释缘由,就要温憬仪配合她的一切安排,和徐令柔好好相处。
在徐太后心里,温憬仪恐怕还比不过一只小猫小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开心时便逗弄几番,不喜时便拿来出气。
思及此,温憬仪忽觉喉咙难受发痒,禁不住低咳数声,这才道:“不知太后因何缘故提及臣女的师兄?臣女和徐小姐从前没什么交情,今后也不会有。”
虽然如此问,可事实已经明摆着,徐太后定然意在使徐令柔亲近宣晟。
温憬仪心中酸涩不堪,又气又怒,逼迫自己不要去看徐令柔的脸。
徐太后不料她话说得如此不客气,连自己的安排都敢拒绝,顿时气得连连捶榻,直骂她忤逆。
徐令柔连忙扶住徐太后为她顺气,一面朝温憬仪轻声道:“郡主未免有些逾矩,太后娘娘是我们的长辈,又是尊者,你怎可如此顶撞?”
温憬仪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做戏,岂会不知她们的如意算盘。
“我和师兄已多年不曾联系,幼时琐事都记不清了。无论徐二小姐对我师兄有什么想法,我只能说一句无能为力。至于臣女的婚事,自有陛下做主,就不劳烦太后费心了。”
她气势凛然,语气决绝,一时间徐太后看着她,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