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出个似挑衅又似讽刺的笑脸:“堂妹倒是对宣晟倾心相待,知无不言。那宣晟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曾经与我约定互为盟友,要杀尽显圣帝子子孙孙,扶持我登上帝位,为黄挚、谷青玉报仇?”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利刃直插入要害之处。
温憬仪不可置信,她凝视温勉,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不知是温勉城府甚深,还是他真的不曾说谎,温憬仪徒劳无功。
她闭了闭眼,颤着声音道:“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想诬赖我师兄。你若无惧无畏,为何不将我师兄一道喊来,当面对质?”
温勉不料她对宣晟竟然维护到如此地步,一时面色更沉了几许。
“冥顽不灵。”温勉瞳孔略缩,盯着她,满是不耐烦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说宁莳的事,我当然去过。”
他冷笑连连:“我和他相识数年,从前听他满口仁义道德,本以为他是个言行表里如一的君子,谁知道竟还是个同我一样玩弄权术和人心的无耻之徒罢了!不不不,他比我更擅于伪装,在他面前我甘拜下风,哈哈哈!”
说至最后,他已状似癫狂般仰天大笑,笑声桀桀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看他神态不对,许阙警惕地望着他,生怕他会忽然暴起伤人。
笑罢,温勉蓦地收回目光,直视温憬仪,面容狰狞道:“我可以告诉你全部的真相,你问问宣晟敢吗?!!”
“四年前,我一家骨肉至亲被你的皇祖父屠杀殆尽,临清郡王府血流成河,冤魂无数。天可怜见,我因回府迟了一步,堪堪逃过一死,却像个丧家之犬般被人围追堵截,欲除之而后快!我东躲西藏,狼狈潦倒,几次遇险都靠豁出命去与追兵搏杀方能博得一条生路。”
“在我奄奄一息以为自己将死之时,是宁莳救了我。”
“她不知我的身份,却收留我养伤。我温长策平生最恨受人恩惠,这份救命之恩至今令我如鲠在喉。既然有此机会可以偿还,我才找到宣晟,要他想办法打消温煜求娶的念头,还宁莳自由。”
“谁知他一口拒绝,嘴上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报我昔日害你之仇!他以前口口声声说绝不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没想到如今图穷匕见,他比我还不堪。我堂堂正正做小人,他却偏要披个大公无私的皮,还要人人都赞他一声‘光风霁月’。若论做作,我自愧不如!”
若说宁莳曾救过温勉一事足以震惊温憬仪,那温勉口中说他曾害过温憬仪之事,足以令她茫然失措。
师兄知道温勉害她?害她什么?
看她一张小脸满是失神,温勉如恍然大悟般道:“瞧我这记性,我还不曾告诉堂妹,我就在温煜身旁做谋士。”
他不无恶意地戏谑道:“你说好不好笑,你在南麓行宫被下春.药之事,宣晟其实早就知情。温煜要用这种蠢办法败坏你和褚玄沣的名声,我还专程去提醒过宣晟,可是宣晟呢,他真的在乎你吗?一个眼睁睁看着你落入魔掌而无动于衷的男人,你能相信他是真的爱你吗?”
“他说不该牵扯无辜的人进来,结果连自己钟爱的师妹都能做到弃之于不顾。若论狠心,十个我也抵不上他一个!”
“你胡说八道!庄主不是那种人!”许阙咬牙切齿地朝温勉怒喊出声,若非顾着温憬仪,她真想冲上去朝温勉脸上重重打一拳。
温勉视若无睹,对温憬仪步步紧逼道:“堂妹,其实你早就信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宣晟若问心无愧,为何不敢对你明言真相?!你至今被蒙在鼓里,还傻乎乎地拿他当挚爱,过于可笑啊!”
温憬仪突兀地朝他一笑,美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种近乎绚烂的光芒,她轻声反问他:“你专程去提醒师兄?让我想想,像你这样无利不起早的宵小之辈,岂会如此好心,恐怕是拿着我要遇险的消息去要挟师兄为你达成目的吧?”
“师兄他清正坚毅,性格孤高,绝不可能为无耻之徒所驱策。就连宁姐姐的事,若非你从前劣迹斑斑,师兄怎会拒绝相助?如今你来找我说这些,无非是自己的谋划落空,心怀不甘狗急跳墙罢了。真正可笑的,到底是谁?”
温勉眉峰紧锁,神情阴沉凶狠,双手抱于胸前望着温憬仪。
他委实小看这个堂妹了。
话已至此,一般人的心防早就崩溃,任由他摆弄了。她还能有理有据地分析局面,还原出真相大致的模样,的确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