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对。”宣晟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直言不讳认错。
他顿了顿,又道:“从未得到,和得到过又失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滋味。任何事于我而言都是笃定在握,唯独你,令我屡屡有患得患失之感,才会一次次失了分寸。”
温憬仪听着,终于知道他这些年埋藏在心中的,是何等压抑的情绪。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意图并不单纯,却仅仅为了能够靠近她一些,任由她百般利用。
久在黑暗之中,乍见光明的喜悦又怎能与长久的冷寂相抗,为了这一丝稀有的温暖,他用尽一切方法去挽留,却仍然在恐惧着,不知会在哪一刻就忽然失去。
他一直活在悬崖边,今日发生的一切,就是那只将他推下悬崖的手,让从来冷静自持的他大失方寸。
温憬仪心痛于他偶尔流露的脆弱,不禁说道:“你怎么能患得患失,你是万人景仰的少师大人,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师兄,也是我……最心爱的人。”
宣晟终于恢复清明和舒朗,他轻笑一声,道:“我是凡夫俗子,不是神仙。神仙尚有欲求,何况是我。万人景仰又如何,皆非我所愿。有你最后这句话,我才真正是于愿足矣。”
她用手背擦干泪水,抬头看他,却撞入他正好垂下的眼眸,眸光如星河深邃,引人着迷,她置身于其中,久久沉溺,无可自拔。
第69章 珍重
天色亮光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在江边楼的阁楼里,俯瞰着万家灯火渐次亮起,二人临窗而坐, 一道吃着宣晟命人送上来的晚膳, 一边闲话这些时日的经历。
“痛。”温憬仪才喝了一口汤,就被方才厮磨时咬破的伤处疼得痛呼出声,可怜兮兮地看着宣晟说道。
宣晟无奈地摇头, 伸手欲翻开她的嘴唇,却被她推开手:“不要!丑!”
“……”宣晟失笑, 拿她没有办法:“那你说怎么办?”
温憬仪理直气壮道:“自然是罚你每日给我上药。”
宣晟对她, 无有不应, 何况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
闲篇扯了几句,温憬仪不免好奇:“师兄为何知道我今日在此处?”
宣晟朝她碗内夹了一个肉丸子,才道:“你忘了江边楼是谁的?我一出宫就先回府看你的信,谁知你这几日毫无动静,连信都不往少师府送了。”
温憬仪吐了吐舌头, 不敢说话。
“紧接着又看江边楼整理的奏报,他们受过我叮嘱,凡有你的消息即刻送去。我初看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这段时间与褚玄沣来了楼中两次, 一次约在包厢,一次就是今日, 约在门前堤岸边。”
怪道师兄来得如此之快, 原来云浦山庄已经把江边楼经营成一件探听和传递消息的利器, 简直所向披靡。
思及此, 她忽然想起了明月楼,不禁道:“师兄, 你可知明月楼是谁的暗桩?”
话语里有些许骄傲,还有一点故意的神秘。
宣晟看着她,眼中有星点笑意,一本正经问道:“是谁的?”
“你一定想不到,苍南侯府!”温憬仪小心翼翼咬开肉丸,浓郁香味弥漫唇齿,令她满足不已,道:“褚玄沣这厮虽然可恶,但确实没有对我撒谎。明月楼那位活在传言中,神乎其神的女老板,竟然是他父亲以前的侍女。”
说着,她就把从太子妃上门来访,到那日见月娘的经历尽数道出。
宣晟凝神倾听,时而“嗯”一声,时朝她碗里夹菜,提醒她别光顾着说话。
“总之,月娘是个可怜人,据她所言,苍南侯褚冕知道这次陛下要动真格,把她推出来挡刀也就是早晚的事。她虽也参与了军马走私的经营,但终究是受褚冕牵制,身不由己。她既然有悔改之心,师兄,你救救她好不好。”温憬仪咽下最后一口,急急朝宣晟恳求道。
虽然前晚上她在明月楼对褚玄沣和月娘表现得很防备,可是月娘的故事太过悲惨,温憬仪本就是个心肠极软的人,听闻如此惨事,内心早已被打动。
宣晟太过了解她的性格,闻言反问她:“我问你,若他们意在求我相救,为何不直接来找我,却偏偏找上了你?”
此话一出,引得温憬仪怔了许久。
她试图解释:“或许是因为你在宫里,他们没有办法了,这才找到我。”
对此,宣晟不置可否,而是又问了她一个问题:“那我再问你,从褚玄沣进京到现在,他与我见面数次,为何从不开口提及此事?偏要等到我被关在宫里之时,趁你被太子妃威逼,才找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