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可以不用勉强。”
温憬仪悻悻然撇了撇嘴,想说点什么据理力争,到头来还是不敢还嘴。
看她这副模样,方才满面的哀愁不知不觉彻底消散,宣晟才走到她身旁,负手仰头看向阶上神主,道:“心意通灵,何须借助外力。只要是你真正心之所想,上穷碧落下尽黄泉,先人自会明白。”
他会说出这番话,除了令她感到惊讶,还有些陌生。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从小就不信世上有鬼神之说,温憬仪害怕时他要么嗤之以鼻,要么无可奈何,从不会说这种话。
可偏生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有信服力,到底是安慰了她心中那点无法补偿的遗憾。
温憬仪不禁跟着点了点头。
谁知,宣晟紧接着道:“何况,你在妙严寺供奉着的那两盏长明灯,早已将你想说的话都禀明上苍,何愁师父师娘不知你的心声。”
“这你都知道?!”温憬仪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
宣晟瞥她一眼,神色淡淡,声音如在云端缥缈,带着经年彻骨的孤寂:“否则郡主以为臣这些年在做什么?除了经世治国,就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想关心的人吗?”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默默做了这么多。
只为多了解她一点。
温憬仪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虚情。
说来,师兄总是懂得她在想什么,说出来的话,也总是那么恰到好处。他分明是看出她的悲伤,才会如此安慰。
温憬仪忍不住偏过头看向他,见他侧颜俊朗,眉弓高悬而眼窝深邃,聚精会神凝视前方的样子,莫名吸引着人。
在这幅如画的皮囊下,藏着一颗令人看不透的心。
难言的心悸阵阵传来,温憬仪一时间看得出神。
察觉到视线投来,宣晟亦侧转来看她,眼神交汇时,她却毫无反应,宣晟不禁皱眉。
“又在发什么呆?”
分明年岁不大的一个小丫头,整日里却有说不完的心事,这幅出神模样,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温憬仪眨了眨眼睛,胡乱移开视线,掩饰道:“没、没什么。那个,师兄,怎么师父师娘的牌位旁边还供奉着一个无名牌位,那又是谁?”
她本不过随口一问,谁知宣晟却没回答,只是随她的话语,一道看向那孤零零的牌位。
时过正午,二人相携,一道沿着云浦山的蜿蜒小径回转半山腰。
“也真是多亏了我小时候顽劣不堪,总是漫山遍野乱跑,练就了这一身爬山翻石的好本领,否则当日在连花谷内,我走几步路就要累得不行,哪里还能逃出生天。”她言语中满是骄傲,以满不在乎的口吻提及当日遭到陷害之事。
她似乎总有这样的本事,令任何阴影都不能常驻她身上。
宣晟凝视她背影,道:“幕后之人还没有付出应有的代价。”
温憬仪点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我相信只要有师兄在,他们早晚都会受到惩罚。何况,先前是我急于逃离京城,这之后待我回京,定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们。我可是个不吃亏的性子,谁敢欺负我,我必还之以颜色。”
她想说,古有狐假虎威,今日她也算有人撑腰,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忍气吞声的可怜虫了。
谁知却见宣晟眉头紧锁,以一种极晦涩的神情看着她。
“你怎么了?”她忍不住道。
宣晟略略松了眉头,淡淡道:“郡主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你只需知道有我在,必不会再叫你吃亏。”
第52章 君子
“姑娘, 姑娘,你行行好,我实在拿不下了。”许阙一手拎着温憬仪大肆购买的各类首饰衣物, 另一手还要小心翼翼拿着她买来的街头点心。
见她又兴冲冲地往聚宝如意斋铺子里去, 许阙不禁愁眉苦脸地求饶,一旁的袖丹掩唇窃窃而笑。
壁青温柔地解释:“姑娘说了,你既然从前欺瞒了她, 今日就要罚你做苦力。”
因是逛街,几人便不称“郡主”, 只唤温憬仪为“姑娘”。
许阙心中实是把宣晟好好问候了一顿, 若非他授意, 她又岂会在永嘉郡主面前落得个撒谎的罪名。
天可怜见,她好好的一个未婚女子,不仅要背负着从天而降一道婚约,和那个古板的顾焰做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如今好不容易揭破了谎言, 能堂堂正正做人,却又被郡主嫌弃她不诚实,要她将功折罪。
真叫她有冤无处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