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杜长兰还怕嘉帝对他不满?嘉帝就差没明说要他死了。
这坑爹的皇权制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无论是主动领死还是被迫。
杜长兰如今就是与嘉帝耗,看谁耗得过谁。
大公主将红尘道人送进宫,确实帮了杜长兰一把。一个清醒的帝王是无法被掌控的,只看红尘道人如何手段了。
等宫里腾出手来,杜长兰也谋划的差不离。
只是这到底不是什么光明的事,还是不要叫蕴哥儿知晓了。
杜长兰啃着梨子,越发觉得涩口。
莫十七叹道:“大人不喜欢吃梨,就莫吃了。”
杜长兰眯眼望日,幽幽道:“荒郊野外,本官没得选啊。”
莫十七沉默了,杜大人哪里是在说梨啊。
稍作歇息,队伍继续启程,之后未遇大雨,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在十二月中旬抵达岭南。
柳统领将货物倒手一卖,卖出四千三百两,他将两千两本金还给杜长兰,谁知杜长兰又拨了五张百两银票与他。
杜长兰道:“当初说好的护送报酬,不可不做数。”
柳统领有些面热,但他们一开始确实说好这笔银钱,利益当头,柳统领略做犹豫还是收下了,而后对杜长兰抱拳一礼:“杜大人是个厚道人,往后若有用得着柳某的地方,柳某一定尽力。”
杜长兰笑应。
犯人抵达岭南后,各有去处,全看官员怎么安排,柳统领挣了杜长兰的钱,正急着还些情分,于是给当地官员递了个话,将韩家人划分到杜长兰的治下,以做开荒。
旁的犯人没那般好运气,多是凿山修路的重体力活。
而杜长兰甫一上任,便被小山堆的公文淹没,他赴任太晚又逢年底,一大堆事情压着,实在分身乏术。
莫十七也忙着出手商队货物,打探当地行情。
杜长兰只能将辛起派去看顾韩家人,帮着打点,再留意谭家,郑家等几户杜长兰看好的人家去向。
辛菱负责与当地官员联络,此刻就露了怯,幸而此时杜荷等人赶来,瞬间解决杜长兰手下无人的困境。
当初杜荷收到信件时,询问其他人是否前往岭南,杜成亮迟疑了,二房就他一个男丁,况且杜荷也一道离家了。
思量之后,杜成亮与另一名同村人搭上商队回老家。
杜荷带上剩下的人赶去岭南。
杜长兰闻言,默了默,“成亮说的也有理。”
算算时间,杜长兰离京前往老家送的信件和物品应该与成亮前后脚回乡了。
与杜长兰所料不差,二房看见儿子回来,喜极而泣。大房不见小儿子杜成磊,于是询问杜成亮,得知杜成磊当真去了岭南,心中猜测成真,又急又气。
“成磊那个傻孩子,他知道什么,岭南那是什么好去处,处处是瘴气……”杜大郎偷偷扯了扯妻子的袖子。
屋内一时寂静,岭南不是好去处,可杜长兰正是去岭南赴任。
杜成亮赶紧宽慰:道小叔是大官,住在城里,瘴气进不来。
杜成亮其实也没去过岭南,随口胡诌,但杜家人都被他哄住了。
担忧放下,杜老娘又红了眼,以袖拭泪,垂首时鬓边发丝落下,夹杂大半银白,她低低道:“我都好几年没看见长兰了。他此次去岭南,又是三年,我…”
杜老娘哭出声,“我都不知道我死前能不能再看他一眼。”
杜老爹烦躁的敲着烟杆,虎声道:“长兰刚去岭南,你就又是哭又是死啊死的,也不怕不吉利。”
杜老娘顿时止了哭,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菩萨勿怪,菩萨勿怪,老妇人不懂事,回头就去白雀庙上香叩拜。”
杜成亮抿了抿唇,心中不是滋味,这几年小叔往老家送了不少银钱,家里富裕,早就无人下地,可是爷爷奶□□上的白发却更多了。
他回到自己屋子,看着书案上一方玉白莲碗,里面飘着不知名的青翠叶子,明显是才换过。
他原是不爱这,只不过私下里又忍不住学人家附庸风雅,弄了个莲碗,他娘不知内情,在他走后也仔细照顾着。
杜成亮抚摸着莲碗,心中酸涩,他不过离家数月,他爹娘就如此惦记。爷奶爱重小叔,却生离多年,不知心中如何苦楚。
有没有那么一刻,爷爷奶奶后悔让小叔念多了书,入了仕途,此后再难归家。
这个念头在杜成亮心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晚上时候家里备了一大桌菜,王氏一直给儿子夹菜,碗里都冒出头了,杜成亮面色赧然,“娘,不必顾忌我,这夹沙肉很是软烂,正适宜爷爷奶奶。”
他话音落下,饭厅寂静。
杜成亮见众人望向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