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老爷嘴唇蠕动,似是想辩解一二,然而脑中将府内小辈过了一遍,又抿紧唇。
葛国丈叹了口气:“当年你妹妹和元文先后去了,葛府断了依仗,我便也由着你们,不再插手府内之事。儿孙们做个富贵闲人也是好的。可是老大啊……”他声音里无限惆怅,“为官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落下去就再难爬上来了。”
葛府几代荣光,若最后消弭于他目之所及中,葛国丈如何能甘。
自元文太子故去后,也有其他皇子朝葛府递出橄榄枝,正如天子至今还择出储君,葛府也未有完全看好的皇子。
呼声最高的五皇子,只正妃侧妃两位妃子的娘家兄弟就争先恐后在五皇子身边占了要位,葛府朝五皇子靠拢也不过是边缘位置。
而葛府什么也不做,将来新帝登基,对于前国丈府虽不至优待,但也不会针对。
既如此,他们何苦受气又冒险的靠拢五皇子。只需冷眼旁观便足矣。
但如今葛大老爷听闻他爹话里字字句句,心尖一抖,忽然涌出一个荒谬的猜测。
如果是出于那样的目的,就可以解释他爹为何一直隔断蕴哥儿和杜长兰来往。
可是蕴哥儿矮了其他皇子一辈啊。
烛火在空中疯狂摇曳,亦如葛大老爷纷杂的心绪,他抬起头,“我……”
他刚起了一个音,又哑了声。
葛大老爷拱手深深一礼:“儿心中思绪万千,一时半刻理出不得,恳请父亲给儿一点时间。”
葛国丈盯着他,朝他挥了挥手。
“儿子告退。”葛大老爷退出书房,被深冬的夜风一吹,浑身哆嗦。这才发现他后心早已汗湿。
而随着年夜将近,人们的目光不但落在寻回的皇孙身上,也落在与皇孙血缘相连的国丈府。
宫宴上,二皇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性儿,对谁都和和气气,关切长辈,爱护弟弟,询问子侄近况,尤以虞蕴为最。
朝臣忍不住想国君若是这样一位脾气软性的人,于朝臣而言也是一大幸事。
然而于上位者眼中却是截然相反,惠贵妃看着二皇子,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性子太过软和就失了锋芒,堪为上位者大忌。
若嘉帝也是这等性子便罢了,偏偏嘉帝年轻时是从一干兄弟中杀出来。
想当年元文太子体弱,性子却十分强硬。群臣奏请大公主和亲时,元文太子当堂将人斥的羞愤欲死。
若非之后元文太子身体不支,缠绵病榻,大公主或许还留在大承朝。
惠贵妃饮尽杯中酒,喉头辛辣,暗恨元文既是死了,便死的干净才好,偏偏留下一个孽种。
皇城内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但此刻杜长兰只注意一件事。
他的年假,结束了……
第141章 莫十七的过往
年后杜长兰入兵部, 倒是得了空闲,于是便琢磨起旁的。
今日他散值回家,辛菱兴冲冲迎上来:“大人, 您真是料事如神, 果然有人在窥伺大人。小的这就去报官。”
“等等。”杜长兰叫住他:“不要打草惊蛇。”
少顷,杜长兰进屋换了一身便服, 他打算亲自会一会对方。
杜长兰故意带莫十七外出, 身后有尾巴跟上。杜长兰撩起车帘:“十七,去北城。”
“好。”莫十七爽快应声, 马车不疾不徐穿过人群,夜色下, 北城亮如白昼, 满街脂香,随处可闻起哄声, 笑闹声。
莫十七偏头问:“大人, 我们在何处停留。”
车内传来沉声:“继续往前,岔路左拐。”
马车穿过热闹的长街, 在人声鼎沸的北城竟然越走越偏,四下也逐渐暗下。
杜长兰似乎知晓莫十七的迟疑,“继续往前。”
于是莫十七一头扎进幽长的小巷, 车檐的灯笼映照出一小片朦胧天地,为她引路。忽然一声脆响,车前两个灯笼应声落地,一只熄灭,另一只燃了外照的灯笼纸, 肆起的火焰骇得骏马嘶鸣。
一片慌乱中,几道人影悄无声息靠近, 莫十七耳朵微动,凭劲风捕捉敌人攻击来路,险险避开一劫。
莫十七横拳胸前,一边紧张的望着车内:大人!
燃烧的灯笼在寒风里滚动,几名黑衣人如得指令,倏地向前。
莫十七整个人犹如一张撑开的布帛,绷紧到极致,与人交缠。若隐若现的火光里,只闻几道拳头击肉的闷声。
“她没有武器,撑不了多久。”
“十七退后!”夜色里骤然炸开一道沉沉的男声,莫十七本能照做,黑衣人茫然的片刻,身上骤然一沉:“什么暗器?”
杜长兰一脚踹飞车帘,从车内一跃而出踩在前架上,他身量修长,气势惊人,那一刻高傲如天将。手上同时拔开三个火折子,猩红的光映出他唇角诡诈的笑,薄唇轻启:“火烧连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