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开了好头,杜长兰精神奕奕,他目光扫过策论题,从最简单的答起。
白云悠悠,小麻雀惬意的扑棱翅膀,准备在前方屋檐落脚,倏地心口一疼,还来不及反应,带着身上的箭矢一同坠落。
至第三日午正,复试时间截止,未出现丁点儿乱子。考生前脚离开贡院,后脚考官们连同答卷被隔绝在礼部衙门,考卷未批阅完毕,不得离开。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考生们犹如惊弓之鸟,唯恐此次复试又出事。大部分考生的盘缠已经支撑不起他们再在上京停留。
等待期间闹了小乱子,听闻高淮与一名唐举人起了矛盾,若非旁人拦得及时,两人势必拳脚相交。
这个小插曲并未引起风波,因为在考官们夜以继日的批阅下,四月十五准时放榜。
这日天微微亮杜蕴就起了,他们吃过早饭,杜蕴提出跟随崔家兄弟去看榜,杜长兰不愿凑这热闹,但转念想到看榜人多,届时崔大郎的注意力多在崔遥身上,蕴哥儿有个什么万一,悔之晚矣。
于是一行人悉数前往贡院,不料贡院前已经围了一群人。
杜长兰将儿子半揽在怀里,小少年像只不老实的猫,一个劲想往外蹿,被杜长兰拍了一下才老实。
杜蕴委屈道:“爹,前面太多人挡着,我看不清。”
他好怀恋小时候趴在他爹怀里的日子,旁人都越不过他去。
思及此,小少年瘦削的小脸都鼓起了,被杜长兰一指头戳没。
“爹——”杜蕴哀怨唤。
杜长兰拍拍儿子的肩,笑道:“待会儿爹托举你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小少年抱着杜长兰的胳膊开心的晃来晃去,见他爹欲收手,他故意缩脚,整个人掉在他爹的右臂上,荡秋千似的晃悠。
杜长兰睨他:“再不起,我就松手了。”
“别呀爹。”小少年麻溜儿起身,拉着他爹的手圈过他半个脖子,搭在他胸前。安静了片刻,杜蕴又四处张望:“爹你看,越来越多的人来了,除了着短打的平头百姓,小厮,还有一身长衫的读书人呢?”
“东南方的书生还挺清秀的,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还是没有爹好看。”
杜蕴捂着小嘴笑起来,很快又叽叽喳喳一大堆,杜长兰嘴角抽抽,半大小子真的有够聒噪。
巳正,一群官兵手持佩刀在拥挤的人群中开道,由专人张榜,那一刻围观者的呼吸都屏住了,偌大的广场鸦雀无声。
人们下意识看向头名:“杜…长…兰?!!”
这是谁?
此刻围观者心中不约而同升起疑惑。难道第一名不该是高淮吗?
人们看向底下的小字:“雲阳郡,若河县兴平镇.....”
围观者还没从疑惑中回神,一道穿透力十足的少年音传来:“中了中了,爹你是第一名!!”
围观者:!!!
围观者下意识寻声望去,险些被对方一身五彩斑斓的金光闪瞎眼,待要细看,那身影却不见了。
然而离杜家父子近的人却是瞧了真切,他们看向杜长兰,笑道:“怎么不见令尊?”
“什么令尊,人家是父子呢!”一名小年轻冒头,适才杜蕴同杜长兰玩闹说笑,他亲口听着小少年对青年一口一个“爹”。
众人不敢置信的望向杜长兰,又盯着杜蕴,倒吸一口凉气,这居然是父子!
杜蕴才不管那么多,原地起跳蹦他爹身上,仰头大笑:“我爹是会元,我爹是会元——”
眼见人群骚动,杜长兰提醒道:“会试录取三百个名额,诸位还没瞧后面呢?”
他话音刚落,不知谁喊道:“第二名是高淮。”
无人意外。
众人正欲瞧第三名是谁,此刻却爆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声,“我中了,我是最后一名哈哈哈”
“太险了太险了,真是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人群中,一名长圆脸的青年激动的手舞足蹈,涕泗横流,然而没有人会嘲笑他,正如青年所言,太险了。
差一点就落榜了,如今却是榜上有名。
崔大郎用力抱着弟弟,口中来来去去念叨着“好小子”“太争气了”。
上京之前,崔大郎想都不敢想傻弟弟会考中,还遇上春闱舞弊案,没想到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真是菩萨保佑,这次回去崔家一定给菩萨塑金身。
不怪崔大郎如此高兴,本朝自开国有明令,凡会试上榜者,除非有重大错漏,基本不会除名。
殿试只在三百人的名次中些微调动。
眼见杜长兰和崔遥都上榜,陆家族兄也急了,他顺着往下看,终于在第八十八名的位置看见陆文英,他仔细核对名字下面的籍贯信息,唯恐重名空欢喜一场,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他才肯定陆文英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