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旭知道这是气话,连忙把跪在地上的郑浔拉到自己怀里,安慰道:“阿浔,这回爹虽做的过火,但却是占着道理的。”
圣人总是什么时候都有理,只不过是刀子没有扎到太子身上,他不知道疼!
郑浔垂了眼儿,甚至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殿下!从我两岁起,就一直替您侍奉双亲!如今圣人怎么连我父亲一条命都不肯留?难道我往日的勤谨、恭敬,就没一点用处?”
孟旭还打算含混过关:“阿浔,你这是说什么话!你在内宫服侍爹娘,难道他们就刻薄你了?这回确实是你父兄有错在先……”
郑浔没有挨皇家的刻薄吗?她的一生都被这一家子葬送了,太子还说这样的话,这不是把郑浔的心拿出来用油煎吗。
果然,还没等太子说完,她先立了眉,滚出一滴热泪:“殿下说这话,心里就不虚吗?圣人皇后对我好?先把太子妃的位置给了别人,后一个又一个地给您纳妃……如今您日日宠着小沅,你把我往哪搁?啊?这就是对我好!如今我父亲也没了,只怕全宫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占不了正妻的名分,连宠妾的情分也要被底下的人瓜分。就这样,太子还在说他对她好,郑浔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而孟旭听了她的话,却很是不理解,只是习惯了给她脸面:“阿浔,难道我不宠你吗?吃穿用度不说,除了太子妃,我跟你相伴的时日最久,不是吗?你说我宠小沅,是,我是喜爱她活泼爱闹,可也是按着规矩来的,难道不是?”
太子宠谁,召谁侍寝,这些郑浔尚且还能自宽,可是当他听到孟旭说喜欢徐沅活泼爱闹却再也忍不住:“您喜欢小沅,愿意宠她,我无可指摘!您说她活泼爱闹,那我呢?我也只比她大两岁不是吗?您还记得,我原来也只是个寄语酿花的小姑娘吗?”
太子妃没怀孕之前,郑浔要懂得在正妻面前伏低做小,对权力退避三舍。太子妃一怀孕又要立时站出来稳定后院,应付内宫的刁难,为此还赔进去一个孩子。
好不容易等到贵妃死了,内宫稍微清静点,圣人又当众杀了她爹和兄长,太子还明晃晃地说他喜欢的是活泼开朗的姑娘!
为什么总是拿她郑浔不当人?
太子和太子良娣两个人在昭阳殿闹了个不欢而散,良娣的父兄还被圣人砍了脑袋,又正撞上徐沅这几日得宠,急忙就有些见缝插针的人往常宁殿递消息。
人间四月天,遇着气温高,还有蚊虫侵扰。徐沅正预备着下午替太子绣一只仙草香包,还没拿起针,别枝和惊雀先虚掩了门,神色莫名:“昭容,昭阳殿闹起来了,怕是要出大事儿……”
郑浔虽然心爱孟旭,但也不至于为了徐沅多侍寝了两天就跟他闹气,徐沅见这两个丫头的神色,心里直打鼓:“怎地?”
“今儿良娣的父兄让圣人给斩了……殿下一回宫先进了昭阳殿,两个人也不知为着甚,争得面红耳赤,听说良娣最后都气得吐了血……”
圣人连整日骂娘的御史言官都忍了,怎么会斩了郑家这两个芝麻小官?徐沅心里觉着这事儿有蹊跷:“长信殿那儿有消息吗?”
惊雀把徐沅手里的针线收了起来:“太子妃娘娘早就知道了,这会儿殿下就在她那儿。”
“那太子良娣呢?吐了血,请太医来看了吗?”平地起波澜,徐沅心知这事儿来得古怪。
别枝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实话:“坤宁宫娘娘不仅派了太医,还命大监责骂了殿下……”
看起来是为郑浔出头,实际上却在提醒她胡闹也要有分寸。徐沅这儿还没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办,太子妃身边的刘嬷嬷又紧赶着来替她拍了板。
这回刘嬷嬷接了惊雀的茶,虚坐着跟徐沅开口:“眼下正有事儿要劳烦昭容。”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昭阳殿的事儿,徐沅也不客气:“郑姐姐这是怎了?往日里最沉稳一个人,怎么突然就闹了起来?”
“昭容恐怕还不知道,郑娘娘的父兄在朝上开罪圣人,叫当着文武百官砍了脑袋……”刘嬷嬷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如是说。
嘴里的话在肚子里滚了又滚,徐沅谨慎开口:“既如此,殿下回来了,更应该体恤郑姐姐才是,怎么还惹了她的火气?”
谁知刘嬷嬷又扔下来一个深水炸弹:“这些都不是紧要的,良娣为着家里人跟殿下吵两句嘴倒没什么,要紧的是良娣动了胎气……”
竟是又有孕了……
既然怀了孩子,那想来内宫里也不会再追究郑浔什么罪名,那这个宫里也还能安静几天。徐沅松了一口气:“良娣有喜,倒还好些,如此咱们宫里也有两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