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大邶储君来说,孟旭则清楚地知道他爹这种自私任性的举动无异于玩火自焚,一不小心就会断送祖宗基业、江山帝景。
但他本质上也只是一个被亲爹遗弃的儿子,虽然被推上了太子的位置,却从不曾真正享有东宫的权力。
孟旭也不是没想过变政夺权,但最终发现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他爹在位时的这一段历史,甚至还会引起新一轮的政治风暴。
于是他安之如饴地当起一个傀儡太子,希望这样,他爹就能意识到他并没有跟想像中一样贪恋皇权。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圣人依然站在无人之巅质疑他身边的一切。
既定了行宴的时间,郑浔这头就忙得不可开交,王清惠和徐沅此时想躲懒也是不行的。
虽说南苑里洒扫归置这些事不用郑浔操心,太子自会着人去弄。
但头一件,东宫这边就得拟好菜单与宾客名单,如此光禄寺才好出去采买,门房也能到各府下帖。
幸亏郑浔跟着皇后学了几年,宫里宫外的门道都烂熟于心。
她又明白了圣人的意图,一心只把这春宴往大阵仗里办,恨不得把上京的王孙公卿都请来。
因此在写单子时,不仅把一些异姓的国公郡王添在了宾客名单里,还往腊八龙凤宴的菜单上又多加了六道传统云林菜和八道时兴孔府菜,光前菜就预备了十二道。
昭阳殿专门派人来请王清惠和徐沅,这两个人也无法推辞,只得到郑浔殿里陪坐一会儿,遇上拿不准的,三个人也有磋商的余地。
昨儿成王妃她们一走,太子妃就动了胎气,春宴的事问都没问一句,竟是连面子功夫也不做了。
徐沅看了宾客名单和菜单,不由地深吸一口气:“这,这比内宫的规制还有余了。”
王清惠接过单子去,也跟着叹:“这也未免太豪奢了。”
郑浔听这两个女人说话的口气,就能分辨出她们的性格。徐沅谨慎,心里在意的是大办春宴会不会违制,会不会触怒圣人。而王清惠出尘,在她眼里事情就只有雅俗之分。
“你们俩且替我看看,还有哪位王公贵子没有在这单子上,不好有疏漏的。”
郑浔指着那份宾客名单说道。
连刚刚下葬,骨灰冷了半截的魏国公府都写上了,还有什么不齐全的?
但若鸡蛋里挑骨头也能指出毛病来,徐沅指了指魏国公世子的名儿:“怎地连他家也算上了?只怕还没除服呢。”
徐沅说没除服都是抬举魏国公世子。他们家的爵位原就是降级世袭,魏国公世子如今最多也就袭个公侯之位,身份上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哪里够得上这种皇家宴会。
王清惠也发现了端倪:“魏国公不是腊月里出殡的?这时候不正是热孝,还能到处走动吗?”
徐沅和王清惠能看出来的,郑浔自然也能看明白,她只淡笑吟吟:“本就是借着他父亲的身份才能来,这种规格的宴,还不得巴巴上赶着?”
郑浔话里有话,徐沅和王清惠自然听得明白,但两个人还是觉得有些荒唐:“既是圣人起得头,只怕那日他和皇后娘娘也会驾临。去年空智大师不还说,不许圣人跟家中有婚丧之事的人同席,只怕这……”
“哼,空智大师说着玩玩,你们还当真?去年不过是文贵妃联合他一起来给我们下套罢了,只可怜了小沅,生生被那起子小人拖累。”
纵然那时候有皇后的懿旨在,徐沅父亲去世之后,她也不是没有怨过太子和太子妃。只想不到,这里面的水这么深,还扯到圣人身上去了。
徐沅立马听懂了郑浔的弦外之音:“阿浔,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圣人让请的?”
郑浔见东宫还有个明白人,恨不得把心里的不平一股脑全倒出来,但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你们且看着吧,不仅是这些皇亲国戚。照圣人的意思,只怕全天下的人都来宴上山呼万岁才好。”
王清惠也反应过来,说出来的话隐隐透出些凄凉的味道:“若是要借这宴耍皇帝派头,又何苦要扯上成王他们来叫我们难堪!”
徐沅在心里默默思索,明白这事不扯上成王怎么行?圣人要的是万民敬仰,天下归心,光自家说的当然不算。
郑浔把单子拿回去,吩咐内监拿给太子过目,确定没问题就派人去各府下帖子,而后说了一句:“殿下不愿意作圣人愚弄天下的帮凶,这不,放着一个上好的成王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只是兜兜转转,圣人的帮凶还是太子。
孟旭下了朝就看到书案上放着郑浔派人送来的宾客名单,瞄了一眼就在心里感叹郑浔确是个肯上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