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看起来娇柔妩媚的一张脸,此刻却令圣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徐娘娘自然还是那个无可挑剔的徐娘娘,她依旧温吞,爱笑,宠辱不惊,就算圣人偶尔滥情,她也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有这样明白事理的妃妾,圣人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欣慰才是,但他却有些失落。徐贤妃懂事日久,圣人宁愿她没那么大度,至少,不要大度到可以随意跟人分享丈夫。
孟旭仔仔细细盯着徐沅的瞳孔看了半晌,最后叹息道:“小沅,我在坤宁宫一住半月,你好像,并不怎么念着我……”
圣人的语调依旧缠绵,可眼神,却极冷。好像去了几回坤宁宫,面前这个男人就性情大变,就连床上这些事儿,也非要讲一个明白透彻。
徐沅本就不是自寻烦恼的人,她管不住也不想去管圣人会在哪处将息,更不会因为他宠爱皇后而吃味儿。甚至孟旭不来长春宫的这些天,徐沅跟喜子母子俩玩玩闹闹,还罕见过了段清静日子。
看着圣人眼里的情欲散去不少,徐沅就知趣地坐起身子,随意拉了衣裳盖住上身:“您今儿既不是为着这事儿来的,又何苦折腾我一回?”
第88章 八八、夜月幽梦
徐贤妃伴驾日久,今儿还是头一遭,圣人在与她行房时,两个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喜子还小,以后还得仰仗圣人的庇护。徐沅并不想把孟旭得罪太狠,就披了衣裳起来,先吹了寝殿的灯,而后恭敬道:“陛下,您若是心绪不佳,就先歇了罢?”
孟旭全身上下只剩了一件寝衣,躺下去就能睡。但他今夜却有些耐不住性子,甚至用力扯了徐沅的手腕儿,逼问道:“徐沅,你怎么从来也不珍惜我?”
看孟旭这个架势,这些话在心里憋的时候不会短。徐沅为了表示她很在意孟旭,还亲手给他系了寝衣上的盘扣,温声细语:“您与我连儿子都有了,我心里对您,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在意。”
孟旭却不信地摇头,否定道:“徐贤妃,你怎么能昧着良心说谎呢?”
徐沅不懂好好一个皇帝,怎么去了几趟坤宁宫,再回来,就成了这副鬼见愁的样子。她心底虽有些躁郁,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您今儿火气真大,前头还有清火宁神的罗汉茶,将就吃一碗罢?别枝!端碗……”
话还没说完,孟旭却先松开了徐沅的手腕儿,顾及到贤妃的体面,还是先往床上躺了:“晚膳用得多,吃不下茶!”
这样不明就里地发作一通,徐沅看着孟旭犹自气愤的眉眼,也跟他一道躺下,还追问道:“可有甚烦心事?您从来也不这样的……”
“贤妃气度雍容,朕再没甚可烦心的!”
孟旭这句话语气之恶劣,气性之磅礴,直冲霄汉。
饶是徐沅肚量再大,也没来由地皱了眉:“这话从何说起?您是君王,不过陪了皇后一段时日,难不成我这个做妾妃的,还要跟您哭闹才好?”
徐娘娘话说得再动听,圣人那头,却仍是过意不去:“贤妃一向安之若素,别说哭闹!只怕朕走了,你还更得意些!”
话说到这儿,徐沅就明白,孟旭今儿就是专程来找不痛快的,于是嘴上也不比刚才客气:“你我风雨多年,也称得上同甘共苦,多少年都这样过来了!如今儿子都生了,你又寻些由头与我吵嘴,居心何在?”
宫里的女人,谁都可能有困守长门的那天,徐沅只是没想到,属于她的这天,来得这么快。
就因为她没有吃皇后的醋,圣人就变了脸。
徐沅躺在床上想来想去,仍是心意难平:“君心似海,也不知是哪处行差踏错,竟惹了您的厌烦……还望陛下指点一二,也叫我错个明白!”
徐贤妃最大的错,就是她久承内训,恪守妾妃之德,压根儿没犯错。若真要纠个错出来,那就是她运气不大好,在这节骨眼上,正碰见一个犯了轴的圣人。
圣人自夜里与徐娘娘拌了两句嘴,第二天就掉头去了郑贵妃宫里,再没问过长春宫一句。
徐沅宠辱不惊惯了,只觉得圣人无事生非,虽然当着宫人们还假意替他开脱了两句,但内心深处,却很有些不以为意。
也不知圣人前些日子在皇后宫里喝了甚样的迷魂汤,说话做事都走了样,原本相安无事的日子,硬生生起了枝节。
可徐沅却懒得去理会上面人的小心思,哪怕失了宠,也依旧优哉游哉地过日子。日头好的时候,就抱着喜子去御花园闲逛一会儿,遇着下雪天,就躲在屋里临帖烤火,别提多惬意。
徐贤妃一贯恬淡,倒是别枝和惊雀替她着了好些急。一晃大半个月过去,圣人就没离过雍和宫,似长春宫这样失了宠的宫殿,日子就不比往常悠闲,徐沅又是那么个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底下的宫人们见了总为她提着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