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圣人在寻思甚,也不知道陆宝林因何而死。她只是害怕,也许圣人哪天想起她这个现眼包来,也会颁一道赐自尽的旨意。
而卫御女很明显,还不想死。
她一开始只是缩在储秀宫不出门儿,等干清宫的血腥味儿开始消散,卫月桃就天天领了丫头婆子到雍和宫闲坐,美其名曰看望二皇子。
但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想向郑贵妃投诚,想当她的狗腿子。卫月桃诚意满满,从徐娘娘生了三皇子起,她就日日往郑贵妃跟前表忠心。
奈何郑浔看不上她。
郑浔的位分不是一般的高,压根儿不耐烦应付卫御女,连面儿都没见过,只把她跟青烟、翠雾放在一起谈天说地。偏卫御女脾性和煦,在雍和宫一坐大半天,除了说话取乐,就是安静吃茶,从来不哭也不闹。
郑浔跟卫月桃多说一句话都嫌烦,更不喜欢雍和宫犹如众星捧月般门庭若市。于是在卫御女接连不断来第几百回的时候,郑贵妃终于寻了由头,忍无可忍地叫她滚远点,别来雍和宫现眼。
卫月桃出身富商之家,因着相貌姣好、口音婉转才会被成王看中,骨子里并没多少富家小姐的矜贵。她本来与雍和宫的宫女们一道玩笑,兴致正好,无端挨了郑贵妃一顿批驳,神情还有些呆滞,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烟与卫御女朝夕相对三月有余,心知她有些呆,看到郑贵妃发火,就帮着求情:“瞧您,卫娘娘不过与奴婢们说几句逗闷子的话,哪里就值得您大动肝火?”
圣人与皇后,就是在东宫的时候,也没多少忒煞情多。眼瞧着永嘉公主要议亲了,两个人反倒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偏圣人的做法又惹眼,一连在坤宁宫歇了半个月,雍和宫也好,长春宫也好,通通被他抛之脑后。
郑贵妃倒不吃醋圣人召谁侍寝,但她也不想皇后再度有孕。
皇后虽然之前生敦敏皇太子伤了身子,但太医也只是说她不易有孕,始终没斩钉截铁地说过皇后再不能生养。圣人要真这样与她情绵意好,再生个嫡子,也并非全然不行。
虽说皇宫里不可能就眼前这两位皇子,但真要再生,郑贵妃宁愿那个人是如日中天的徐贤妃,而不是别扭多年的吴皇后。
毕竟贤妃生的,不论男女,好歹都是庶出,身份上差不了多远。
郑贵妃的心也不知飘到了哪处,卫月桃看着贵妃一脸愠怒,憋了半天,终于说明了来意:“郑娘娘,妾想跟您讨个主意……”
成王眼力过人,卫月桃就连摇尾乞怜的模样,也比常人多些风致,甚至郑贵妃晃眼看过去,还能寻着两分徐贤妃昔年的风采。
郑浔心里更觉好笑,语调却更加平和:“卫御女有话不妨直说。”
等贵妃的脸色好看一点儿了,卫月桃才稍稍松口气,难为情地绞了帕子,回话道:“妾进宫晚些,寻常与永嘉公主见面也少,倒不知公主的喜好……妾看各位姐姐都送了贺礼,只妾一个,一点头绪也无……”
永嘉公主不仅得圣人皇后的宠爱,慈宁宫的太后对她亦多加照拂,从她手里露出来一星半点的好东西,也够卫御女吃上半年。
卫月桃一个末等御女,能拿得出甚样的稀世奇珍来讨永公主欢心?左不过都是白费功夫,郑浔很是嗤之以鼻:“你就是有心,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身份够不够。”
卫御女在内宫里看了一年多的冷眼,她自然是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还不够格往永嘉公主跟前儿卖好。她会有此一问,也是形势所逼。
“妾自知低微,不过姐姐妹妹们都有所表示,也不好显得妾一个是无心之人……妾糊涂得很,郑娘娘,还望您指点迷津。”
江美人和罗修仪再怎么是透明人,永嘉公主好歹也在阖宫夜宴上见过她们。卫月桃这个身份,在宫宴上连桌整席都吃不着,费力巴哈地迎来送往,又有甚意义?
郑浔本还想刺卫御女几句,但一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又觉着自家太过刻薄,半路改口道:“永嘉公主气度不凡,且不会与你一个庶母计较,你若诚心,就往凤阳阁送些针脚细密的衣裳,或口感甘醇的吃食。至于那些阿堵之物,很是不用。”
这话实在,卫御女听得眉开眼笑,连连道谢:“妾省得了,妾原就会做衣裳,到时候给郑娘娘您也做一件!”
郑浔一听,又垮了脸,训斥道:“你往我这儿送衣裳,皇后呢?贤妃呢?传出去成了甚?宫里最忌讳结党营私,私相授受!”
阿丑越长越大,贵妃心里对于权势名位的计较就越多。只不过一件衣裳罢了,她若不喜欢,不送也就是了,原没必要牵扯宫规内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