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一直不好女色,一个月进后宫的次数本就不多,除了固定往皇后、贵妃宫里看看公主皇子,剩下大半时间都在与徐娘娘耳鬓厮磨。
可就算一个月只见一回圣人,只要日子得过,唐静柔就没有多少奢求。
她又扶了谢霓笙的胳膊,过了许久才说:“妹妹自小就是众星捧月,自然受不了门庭冷落之苦。皇后贤慧,哪怕原来过得清苦些,也从不作践我们下等妃嫔。有吃有穿,闲时还能到各宫打秋千、踢毽子,见不见陛下,我倒不怎么在意。”
在这宫里过日子,如果眼睛里只看得到圣人的宠爱,那就是自寻烦恼。
话不投机半句多,谢霓笙听了唐静柔随遇而安的言论,反而斗志昂扬:“我与姐姐,再不相同!”
谢霓笙这些年为了圣宠也没少使劲儿,自家又生得绝色,唐静柔也忍不住疑惑:“算起来你比我面圣还多,怎么就留不住圣人的心?”
启祥宫接驾一向是最有排场的,谢昭仪有时候甚至还要把南府唱曲儿的歌姬叫过来献艺。为这些派头,奴才们私底下还笑话过谢霓笙,说宠爱谢娘娘实在劳民伤财,非仁君所为,陛下这才会少去启祥宫。
谢霓笙听多了这些讽刺,也觉着或许圣人真的是喜欢家常温馨的相处,于是等圣人下回再到启祥宫,就只跟他说些闺中趣事,吃些寻常酒菜。
当着面儿,圣人倒也笑得温柔,还给了不少恩赏。可谢霓笙却还是觉得与圣人两个相处就像盲人提灯走夜路,旁人再看得清,她自个儿却还是糊涂。
这一糊涂,就是两三年的不得法门。
唐静柔问她怎么留不住圣人的心,谢霓笙也说不出前因后果,只能胡乱拿手扯几下大氅来掩饰尴尬:“也许,陛下本就没有心呢?平日里见着我们倒也欢喜,私底下却从没念过我们的好……这哪里像是有心人的样子?”
唐静柔却只是埋头往前走,弯了嘴角淡笑:“他可是令九州春色竟折腰的帝王,要是让你看穿了心事,还得了?”
过了除夕,就是新年。后妃们大多都会各宫里转一转,互相拜个年,说些新的一年福寿双全的吉利话。
但今年情况特殊,徐娘娘被圣人下了严令,雪大难行,是不许她到各宫里转悠的。如此一来,就连皇后、贵妃这两个身份最尊贵的人也只能到长春宫给她拜年。
皇后事多,不过就是让永嘉公主带了些徐沅喜欢的吃食往长春宫走一趟。可是郑贵妃,却真把二皇子带到长春宫,与徐沅一道坐了大半天。
大年初一,学堂里放了假,阿丑不用读书,一早上都是神清气爽。又听丫头们说午后要去徐母妃宫里玩耍,从晨起开始就躁动不安。宫人们伺候他添一件马甲在外头,他扔了马甲不说,还把刚穿上身的吉服褂染了墨水。
郑贵妃刚用完早膳就看见阿丑在捣乱,气得脑仁疼,又吆喝着宫人们拿鞭子上来,她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青烟见了这个阵仗,先拦住贵妃:“今儿是大年初一,一件衣裳罢了,奴婢们再给二爷换也就是了,您别动怒。”
二皇子虽是调皮,却并不讨厌,就是圣人见了他,也说过许多语重心长的话。只有郑贵妃,每天不是打就是骂,混似不是自己亲生的。
阿丑躲过一顿打,还敢对着他娘做鬼脸示威,把正在喝茶的郑浔看得火气内涌,恨不得把孩子抓过来爆捶一顿。
看阿丑容易气死自己,郑浔吩咐奴才们好好陪他玩儿,就去暖阁里读书明目。
阿丑见母亲不理会自己,又狗皮膏药似的往她身上贴,嘴里不停念叨:“娘,咱们甚时候去徐母妃宫里?”
郑浔把孩子箍住,不许他乱动,眼睛还是紧盯著书本,说:“午后再去。”
刚说完徐母妃,阿丑又想起许久都不见王母妃,一把抢了他母亲的书,逼问道:“怎么我都不上书房了,王母妃还不出来啊!她怎么过年都不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郑浔被扰得心烦意乱,对着阿丑直言不讳:“王母妃叫你爹关起来了!还要我说多少遍?”
阿丑再聪慧,也只是个孩子,他以为的关起来是过几天就会放出来,一切还跟原来一样。
所以对于王清惠一直闭门不出这件事,阿丑始终耿耿于怀,哪怕他母亲又解释了一遍,他那颗圆圆的脑瓜子仍然犯迷糊:“那甚时候放她出来?娘!明天可以吗?”
郑贵妃懒得敷衍孩子,又把书捧回手里,残忍地说:“你王母妃出不来了。”
“那以后都见不到了吗?”
“对!再也见不到了!”
阿丑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想哭,可是丫头们又说新年第一天哭会变笨,只能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说:“我不信!娘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