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利益最大化这个前提下,圣人还能拿出几个人选来,而非一道赐婚圣旨草草了事,已经是他那所谓的“慈父之心”在作怪。
说是让皇后挑选,实则根本选无可选,也难怪她这几日看起来心神不宁。
事到如今,徐沅也只能是矮子里头拔高个儿:“李克祯乃好色之徒,将来只怕是个抛妻弃子的凉薄之人。剩下的,杨家和黄家,都是一路货色,看不出甚好来。”
这与皇后的想法不谋而合:“李家本就是陛下拿出来撑场面的,真要择婿,还得在杨家或者黄家做抉择。”
圆圆好歹是圣人与皇后的嫡长女,难道成了亲还要看驸马的脸色不成?真要这样,就是慈宁宫的太后也未必乐意。
徐沅想了想,给皇后另辟蹊径:“圆圆好歹在太后宫里养过,她虽不管后宫琐事,但在皇女的婚事上,还是能说几句嘴的。”
既然圣人心意已决,那唯一能跟他打擂台的,惟余一个太后。皇后心里明白,只是拉不下脸来去慈宁宫吐苦水:“太后素来不喜我,未见得肯帮忙。”
徐沅却觉着皇后太过妄自菲薄:“娘娘,您糊涂了不成?太后喜不喜欢您有什么紧要的,紧要的是她老人家偏疼圆圆!”
郑贵妃倒是得太后喜欢,也日日都带了二皇子去慈宁宫请安。可徐沅看太后的反应,不过平平。阿丑长到两岁多,太后满嘴夸聪明伶俐,却没怎么真的上手抱过。而永嘉公主回回到慈宁宫去,没三五个时辰就出不来。
说起来阿丑还很有些端慧太子幼时的风范,也没见太后真个爱屋及乌。再往近了说,鲤儿天资不高,更比不上阿丑会耍宝,太后回回见了,还不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人人都说郑贵妃生了个好儿子,圣人寄予厚望,偏太后那头不冷不热。阿丑去慈宁宫请安,太后还经常当着郑贵妃的面儿念叨去世的鲤儿是多么活泼讨喜,这种事儿,慈宁宫时时有时时新。
宫里就一个皇子,郑贵妃又不好不带阿丑去给皇祖母请安。去吧,自讨没趣;不去吧,又受人非议。郑浔曾当着徐沅和王清惠说起这事儿,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对比起郑浔来,徐沅倒觉着太后对皇后这个媳妇好像也没那么残忍无情。毕竟,太后当着皇后,不过是说几句没事找事的屁话。话嘛,太后只管说,皇后只管听,离了慈宁宫,皇后还是那个一人之下的皇后。
最耐人寻味的,反倒是太后对郑浔的态度。按理说郑浔是她自个儿养大的媳妇,跟亲生女儿也没多大区别。原来在东宫的时候,太后也的确捧着郑浔跟吴字微抬杠,但日子越往后过,徐沅就越觉着这个老太太的心思捉摸不定。
永嘉公主的婚事,只要皇后肯主动往太后跟前示一回好,慈宁宫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皇后是个聪明人,把前因后果放到一块儿想一遭,就明白徐沅话里的意图。事情有了眉目,皇后才露出个真心笑容:“你既身子不好,就先静养着,我这就带了圆圆回宫。”
徐沅装病装得劳累不已,又跟着皇后动了脑,这时候亦有些困倦。也不多留皇后,只说:“娘娘自便就是。”
秋日总是很快就要西沉,落日余晖映照在永嘉公主的侧脸,越发衬得她如珠似玉。皇后牵了女儿的手,慢慢在宫道上走着,母女俩温柔地低声谈笑。
永嘉公主近些日子身量长得极快,慢慢有了少女绝色的影子。因着她眉目温婉,语调轻快,皇后愁苦的神色也亮堂许多。
本是一副岁月静好的优美画卷,偏前方猛然窜出个阿丑来,他叽叽喳喳的声音,反把皇后跟永嘉公主吓一跳。
阿丑虽然被关在雍和宫里,但毕竟年幼,圣人还是许了他申时以后可以出去玩耍。他被师傅们讲的大道理弄得心烦意乱,就想到坤宁宫去找大姐姐玩闹一会儿。
没想到小中人叩了坤宁宫的门,奴才们却说皇后娘娘跟大公主去长春宫看望徐娘娘了。阿丑吃了闭门羹也不恼,反正他跟徐母妃也很熟识,转头就撒丫子往长春宫跑。
此时在半路上撞见打道回府的母后和大姐姐,阿丑想也没想就先往皇后脚边扑过去:“母后!我想吃你宫里的红烧狮子头!”
皇后不知道这个混小子是从哪跑出来的,先把他的手从自己裙边扒开,而后严肃道:“课业都完成了吗?你母妃呢?怎么能在宫里疯跑?”
阿丑见皇后冷了脸,又开始讨好永嘉公主:“大姐姐!我们一道走!”
永嘉公主自然地拉了自己二弟的手,狠戳他的额头:“你跑那么快,后头跟着的奴才呢?”
跟着二皇子的内侍们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跪在皇后脚边请罪:“奴才们伺候不周!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