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珠叹气:“唐昭仪与您平起平坐,说这些话,不过分……”
更何况唐昭仪的话还有几分道理。圣人如今进后宫,景阳宫的王淑妃且还不算,剩下的不是看望郑贵妃就是与徐贤妃相伴,压根儿不怎么往两位昭仪那儿去。
谢昭仪这时候还不好好寻思寻思怎么拢住圣人的心,一天净把心思花在四妃身上,这不是本末倒置嘛!
蕊珠是南阳侯府的家生子,自小就在这位满身傲气的嫡小姐身边服侍。心知她此时正怒火中烧,就只拣软和的话说:“昭仪,如今咱们宫里,别说皇后、贵妃,就是贤妃,也是有所不及的。您啊,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讨陛下的欢心才是。”
圣人虽然冷了皇后这么久,但高位上几位元娘娘却依旧对她心悦诚服,这说明,皇后至少御下有方,是个有本事的正妻。
谁要想取她而代之,首先就得让四妃上这几位娘娘服气才行。看着坤宁宫恩宠一般,可像之前皇后逼死宫女这样有违祖制的事儿,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
皇后一个人犯错,贵妃、贤妃,连同圣人、太后都一道替她遮掩,生怕她落个刻薄心狠的名声。这样的皇后,哪里是谢昭仪这样一个无宠无子的三等宫妃能攀扯的!
连唐昭仪这种没脑子的人都知道,如今议论高位上的娘娘们没有好处,偏生谢昭仪看不懂。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哪里有屎味儿就往哪钻。
要不是有南阳侯夫妇的嘱托,蕊珠对上这么一位主子,日日急得口舌生疮,恨不得一头碰死。
所幸,这回蕊珠说到了圣人的恩宠,算是戳中了谢昭仪的心事。她还罕见地点了头:“我明白的,会想法子的。”
蕊珠替谢昭仪紧了紧霁色如意云纹披风,怕她又想出些损人不利己的歪主意,还劝:“奴婢冷眼瞧着,在陛下心里,徐娘娘就是个杳杳仙子,旁人轻易动不得。您可别再想着拿她做文章了!”
上回的教训,谢霓笙吃够了,当即反口:“再不会的!凭她徐妃绝色,我就丑得没脸见人了?”
蕊珠听了,总还放心些:“您天生丽质,本就该亮眼的。上回陛下也是先召见了您,晚间才去的永寿宫,可见您貌美动人。只要温柔小意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陛下自然会宠您。”
想想也是,圣人对姿色平平的皇后再热络也是冷淡,可对着轻裾暗香的徐贤妃却又是另外一番情深不能自抑。
归根到底,不就是色欲作祟。
谢霓笙想明白了,连步子都不紧不慢起来。
皇后重新出来主持大局,前朝后宫关于皇家秘辛的各样猜测总算能告一段落。御史言官们也不再揪着圣人不尊礼法,不敬嫡妻这样的错处不放,反倒又歌颂起他勤政爱民、居功至伟。
从上回和成王互相试探,你来我往之中,圣人与自己三弟又多了些默契,不再一味打压他。不仅许了成王全权治理南京,还让他每个月都往干清宫发一封详尽述职的摺子。
孟旭也想明白了,只要成王还不到起兵造反的那一步,这样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文武全才,朝廷还是应该收为己用才对。成王在南京,总能当圣人在地方上的耳目,替他好好看一看民生疾苦,访一访生计艰难。
成王本就是个忧国忧民的好男儿,他不会像许多地方官员那样歌功颂德,递上来的摺子,多半都是些针砭时弊的金玉良言。圣人在干清宫就着油灯细细读了,时时觉着受益匪浅。
仿照成王的先例,圣人还下旨让赵王带着老母妻儿搬到了蜀中。不像成王那样洞若观火,赵王还是难改浪荡子的本性。
哪怕嫡子都快满两岁了,却还要圣人强逼着,赵王才肯月月写奏疏,说的亦不过是些吃喝玩乐的趣闻轶事。
圣人嘴上嫌恶赵王不成器,可私底下却又赏了些京里的土仪素果到蜀中,美其名曰让王府女眷们一解思乡之情。
死了一个敦敏皇太子,圣人跟成王之间争权夺利的尖锐矛盾不仅没有浮出水面,反而愈隐愈深,成了刻入骨髓的隐疾。
至于这隐疾哪天复发,却无人知晓。也许是圣人肃清朝堂、排除异己的那天,也许是成王卷土重来、北上闯宫的那天,都是寻常。
双龙恶战,必有一伤,这是徐沅她们这些深宫妇人都明白的道理。只不过天道轮回,非人力可改,她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趁着太平人间,多乐一会子。
第68章 六八、云朝雨暮
孟旭此人若说还有什么好处,那便是新欢旧爱,俱不辜负。
内宫虽添了两个新人,可圣人留驻最多的地方,却还是徐娘娘的长春宫。有时候徐沅自己都奇怪,孟旭这样一个冷面郎君,自己是怎么与他朝夕相对,历经这些岁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