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德妃,先就得是个有德之妃不是?齐国公那封摺子,先就毁了徐沅的德行,还怎么封德妃?徐沅给王清惠倒了一杯香圆煎,劝她消消气:“我都不恼恨,姐姐怎地就气成这样了?”
王清惠接了徐沅递过来的茶杯,随意抿一口就扔到梅花小几上,说:“你自来就是只呆鹅,知道甚恼不恼的!”
这句呆鹅引得徐沅噗嗤一声:“你好好想想先帝的张德妃,再比照我,你觉着我像德妃的样儿吗?”
原来的张德妃娘娘是个女神仙一样的人物,处事公允,作风简朴,维护内宫体统的同时,又从不曾卷入到勾心斗角的宫闱琐事里去。
不说别的,就参佛悟道一事,徐沅就差了张德妃一大截。王清惠也软了脾气:“那封你个贤妃又有甚说法?”
徐沅开始讲起了典故:“上回圣人强封我当贵妃,妹妹我不是百般推辞嘛,难道这不跟前朝贤妃的却辇之德有得一拼?”
哪有人这样吹捧自己的?还口口声声都夸自己是贤妃!王清惠彻底歇了打抱不平的心思:“罢了!罢了!你自己都不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反而显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清惠虽然在东宫治家辛劳,但她时常不敬夫主,所作所为也当不起一个“德”字,徐沅又无意与她争先,德妃的位子反倒无人认领。
皇后自然是内宫里无与伦比的第一尊贵人,再往下,打头的就是一位多愁多病的郑贵妃,德妃的位子空下来了,刚好也能显出她在妃妾里的头一份恩宠。
剩下王清惠和徐沅分“淑”、“贤”二字,论资排辈让王清惠在前头,这才是保后宫太平且不生波澜的不二法门。娘娘们各得其位,底下的奴才们也就不会生不该有的奸诈心思。
这样好的册封方式,只怕还有些吴皇后的影子在里头。徐沅看着王清惠这个“真”呆瓜,第一次没大没小地戳了她的眉心,提醒道:“自诩聪明的傻姐姐哎……这样面面俱到的册封法子,你竟看不出是皇后娘娘的手笔?”
王清惠只知道吴皇后去重华殿劝得圣人礼贤下士,却不知连这样的事儿都有她的功劳,惊得下巴都合不拢:“要真是这样,那先帝找儿媳的眼光却是毒辣到位得紧……怎么就在这芸芸众生里,找了两个这样好的女儿家?”
吴字微不仅贤慧大方,而且胸有丘壑,眼光见解不输男儿。郑浔虽然为情所困,可圣人但凡遇着难事儿,她总是义不容辞地站出来同担风雨。
就连徐沅也叹:“这样一对比,倒显得我们无能了?”
哪里!王清惠还是觉着圣人配不上,于是又瘪了嘴:“你说圣人怎么运气这么好?贤妻美妾,再没一处不好了!他还天天贪心不足!真是可恨!”
接下来就是王淑妃对圣人的单方面批斗,把孟旭其人批得一无是处、罪大恶极。徐沅听了,连连点头,表示无比赞同。
事情发展到此,朝内朝外终于迎来了孟旭登基后的首轮平静日子。圣人与内阁把政治的本质发扬到了极点,遇上难以决定的事儿,双方互相妥协、各让一步,合力弄出个盛世华章的景象来。
人人各得其乐,当然,齐国公除外。
要怪,只能怪他实在是个没什么成算的人,眼瞧着圣人都已经跟内阁沆瀣一气了,他还在问许首辅,要不要再参徐娘娘一本?
许维民要陈家出头告徐娘娘的御状,其实骨子里要的,就是圣人对内阁的重视和认可。他心里装着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也不是真的想把圣人从皇帝的位子上赶下去。只要圣人服个软,承认内阁在朝堂上独一无二的地位,许大人就心愿达成,无欲无求了。
所以在重华殿痛哭一场过后的许维民,听见齐国公不知死活的话,就像听见什么奇闻异事一般,眉毛鼻子拧到一堆,反问一句:“国公爷?你是在找死吗?”
齐国公看着仙风道骨的许首辅飘然远去,再一次发觉自己被坑害了这个残酷现实。他回了府,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陈夫人哭,哭得跟死了亲爹一样:“夫人!夫人!许大人他,他跟成王联起手来,又把我们府里卖了……”
饶是陈夫人是个贤慧至极的人,也受不了一个中年男人如此哭闹,于是又拧了孟国公的耳朵,骂他:“我之前怎么说的!我说不让您搅和进去!大丫头进了王府,三丫头进了侯府,其他少爷小姐的亲事不会差!你屁颠屁颠跟在许大人后头,上赶着得罪圣人心尖尖上的人!”
经此一役,徐娘娘声名尽毁,可人家却还是板上钉钉的四妃之一!陈夫人一想到圣人册封后宫的圣旨,揪丈夫耳朵的手就多用三分气力:“您瞧瞧!要是三姑娘当时进了东宫,现在说不得就在四妃的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偏您心高气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