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不过是些唬人的把戏罢了!反倒害得徐家这个丫头担惊受怕,吴字微掀开被角躺下去,吩咐道:“今儿的事儿,不许出去胡说八道!宫里敢有嚼舌根的,一律拉去宫正司杖毙!”
国孝家孝两重身,圣人还在重华殿明目张胆地做这样的事儿,也太不把祖宗家法放在眼里了!强封徐沅已经惹了前朝不快,又在孝期大张旗鼓地临幸她,是个甚想头?
吴字微想到徐沅这些年的谨慎,忍不住叹口气:“红玉,明儿你往西配殿送一盅燕窝去。”
红玉乖觉地应了,反倒是绿云吵了起来:“娘娘作甚还对她好!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见皇后娘娘合了眼儿,红玉就把绿云拉开,警告道:“娘娘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章法的!你没头没脑混叫个甚!”
赵德胜把徐娘娘送回了宫,又才吩咐宫女们重新给圣人铺了床,换了衣裳。见圣人又一头钻进国事里,才出声提醒:“皇爷,这还没传晚膳呢……”
圣人抬了头,问的话不着边际:“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赵德胜大着胆子回一句:“要奴才说,您也太没轻没重了……徐娘娘身上就没一处好地儿……”
往日在东宫,沾了徐沅,轻易就丢不开手。今儿她又那般梨花带雨,孟旭见了,心里更想怜弄,许多事也就顾不上了。
听了赵德胜的埋怨,圣人自知理亏,默默写了几个字才开口:“明儿你带些好的药膏去瞧瞧,她面上软和,只怕心里还气我。”
徐娘娘本就是个有血性的人,只不过是这些日子在各位贵人跟前谦和有礼惯了,这才叫大家伙都觉着她平易近人、仁善惠下。
这些话赵德胜不敢明说,只得应了圣人的吩咐,而后才往重华殿布菜。
圣人不顾一切地临幸了徐沅,王清惠听了不过觉着孟旭是个色中饿鬼,当着徐沅的面儿来来回回骂了他好几个时辰。
可放到郑浔身上,却是五味杂陈。青烟看着自家娘娘神思倦怠,勉强笑道:“娘娘,您要不到榻上歪一会子?”
圣人都已经决定要封徐娘娘为贵妃了,自家主子却只知道侍奉太后,翠雾急得口不择言:“娘娘!明明您才是最尊贵那个!怎么现在谁都可以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郑浔坐在锦凳上,拿起一件圣人的寝衣,扎了两针就开始叹气:“你们懂什么……在圣人心里,我本来就不值一提……”
再是不值一提,难道圣人往日对昭阳殿的恩宠就都是假的吗?青烟虽不跟一样翠雾莽撞,可也觉着圣人的一言一行都很突兀:“娘娘您,从来都没有争过皇后的位子,为了圣人,拖着病体还去哄太后娘娘开怀……圣人的眼里,却只看得到一个徐娘娘!”
郑浔皱了眉:“要个贵妃的虚位有什么用?小沅就算封不了贵妃,就算不在四妃的位置上,这宫里,哪个又敢小瞧她?”
可翠雾却还是在为郑浔打抱不平:“您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凭什么各个都是锦绣繁华,只有您这儿,灯火通明,落寞人间!”
苦吗?郑浔这样自问。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一盏宫灯,仔细回想从两岁进坤宁宫到如今,在内宫、东宫生活的点点滴滴。
先帝性格怪诞,对东宫多有挑剔,可郑浔却并不觉着嫁给孟旭吃了苦。哪怕当个妾,哪怕殇了两个孩儿,只要孟旭常来常往,说上两句真心真意的话,郑浔也甘之如饴。
那是什么时候觉着苦的呢?
郑浔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只得泪眼迷蒙,苦笑一声:“我与圣人是青梅竹马,他不会亏待我的,别跟着外面的人瞎闹腾,歇了吧。”
圣人这样折腾徐沅,却没多少好色无德的名声传出内宫,他实在应该好好感谢吴字微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嫡妻贤后。
帝妃二人同房的时候,赵德胜虽把重华殿的奴才赶下去了,但总少不了些风言风语传出去,还是吴皇后把内宫里喜爱多嘴多舌的宫人内侍狠狠教训了一通,才勉强保住了圣人跟徐娘娘的清誉。
皇后娘娘心力交瘁地为圣人做的糊涂事儿善后,但当着他的面儿,却做不出任劳任怨的模样,反而横眉怒目地指责道:“先帝爷再不济,也没出过您这样的事儿!”
圣人坐在榻上,耷拉着眉眼,不敢还嘴,只说:“字微,我,是我糊涂了……”
少年天子,一朝当权,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物欲深渊,就是神仙来了也免不了犯糊涂!可真让吴字微生气的,却不是圣人犯了糊涂,她呼出一口浊气:“您做这样的事儿,抛开祖宗家法不谈,您对得起谁?”
外面的人看着,是圣人心爱徐沅,可她要承受的,却是宫里宫外的嘲讽、诋毁。不说徐沅,就是郑浔、王清惠,她们见了圣人这样没谱的作派,难道心里就没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