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憋闷气息比方才更加凝滞,整个驿站小小的内室里一片寂静,静得就像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解忧心中一动,举眸便撞见了赵匡胤炽热的目光。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清晰地感触到他的体温,有灼人的滚烫。“官人。”解忧轻轻唤了一声,然后便没了下句,她听见自己的气息急促,像是喉间有一台小小的风车,转出了细微的呼呼声。她想知道,赵匡胤是不是也跟她一样紧张,身子微微向前一动。
下一刻,她便落进了他的怀里。
赵匡胤的动作很粗重,何况腰间的布带一抽,身上的衣物自然也就落了下来。他吻住了她的唇,两人的牙齿轻轻叩撞在一起,激出清脆的响声。这是解忧这几年听到最悦耳的声响。
到他身边已经三年了,两人在人前亲昵,背地里除了那一次情不自禁的吻,他与她再无越矩。
赵匡胤也脱掉了上身的衣袍,解忧的手触摸到他紧致如铁的肌肤,手心便被激起一阵烫手的触感。
她也渴望他。
赵府里除了自己,还有两名妾侍,不宠溺却也不冷淡。贺氏在世的时候,体弱多病,他时常会在那二妾屋里歇下。解忧让自己不恨、不妒、不怨,不屑去争这点宠爱。但每个空空的夜晚,她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镜中的面容,没有光彩,颓萎得像一柄枯叶。
幸而今夜,雨露来了。
两人在榻上纠缠,她配合着他的动作,在一下接着一下的相触中。汴京城的余爷、翘翘、贺氏、秦妃,所有的人、所有的往事旧情,都飞散不见了。渭州城里的张令铎、燕云盟、契丹人,再多的麻烦又有什么关系。
一晌贪欢。
第2章 一翠羽
次日,进了渭州城,便见六街三市,商贾云集,街头巷陌,也有些耍拳弄棒的,只是单看热闹程度,却比汴梁不知差了多少。
张令铎为赵匡胤的接风宴设在都护府的后院。他自与李锦柔结了亲,又有翟家帮衬经济往来,私宅修得自然舒适。此时虽已是深秋时节,内室间却早早烧上了地龙。一室之内,暖如三春。半开的房廊一半伸在院里,又有些清冽的空气吹进来,配合着那些古木枯藤、花木扶疏,便多了几分古雅之意。四人的小席做得极精细,清透得泛蓝的白瓷菜碟,两道凉菜是拉丝青瓜和酸醋蜇皮,四道热菜是糖醋蹄髈、橙酿蟹、水仙豆腐和爆炒菜梗,外加一道小风炉上煲着滚烫的野山参鸡汤,和一道香浓至极的桂花糖蜜,样样都是精益求精的汴京口味。
李锦柔此时已有了二三个月的身孕,腰间的衣裙被撑得紧紧的,斜倚在厚厚的垫子上,正将一勺滚烫的蟹肉汤汁浇在饭粒上,尝了一口,不由地赞叹道:“还是米饭好吃,我现在一顿能吃光两大碗。你们是不知道,渭州整天都是面呀、馍的,我上个街转半天,竟找不着一口好吃的。”
锦柔活泼的抱怨给稍显沉闷的席间气氛带来了几分生机,解忧将桌上的果子取了一个,掰了一半,慢悠悠地嘴里放,一边笑着说:“你可别吓唬我,我最爱挑食了。也不爱吃面馍,不过这边的厨子要是不好,那我就整天来你这儿蹭饭,也是合口味的。”
锦柔连忙接话:“那就最好了,你要是能常过来,我就不觉得闷了。才懒得出门呢,正好现在外头也不太平。”
她这一说,赵匡胤眉头微微一动,询问道:“怎么?城里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被那个什么鸟毛闹腾的。”锦柔嘴快,张令铎还来不及阻拦,她便抱怨道。
“什么鸟毛?”赵匡胤本就受不了张令铎府里这一番精细的作派,又不好以此发作。如今听到个不太平,便放下了筷子,神色不悦地转向张令铎,声音不高不低地问道,“你是父母官,你来说。”
被他这样一问,在座的几人哪里还吃得下,全然正襟坐好,看向张令铎。张令铎也叹了一口气ʝʂɠ,简要地解释道:“最近城里发生了五起命案,凶手手法高超,入室之内也不动财物,也没有什么猥亵妇女之举,可两刀下去,死的都是母女二人。这五户人家从姓氏家境到亲友往来,毫无瓜葛,毫无类似。除了家中都是一妻一女之外,相同点就是在现场血泊之中,凶手都留下了一支鲜艳的雀毛,经查这是由波斯那边过来的鹦鹉羽,所以,办案的巡尉们给这几起案子取了个名字,叫翠羽案。”
锦柔翻了翻白眼,嘀咕道:“什么翠羽,就是鸟毛。”
赵匡胤想了一刻,又问:“查得有什么进展吗?”
张令铎回道:“凶手手法利落,一刀毙命。曾怀疑是燕云盟的所为,找过他们堂主问话,他答得也很坦然,说燕云盟从来只是收钱办事,这五户被害的人家,有三户穷得都揭不开锅,谁会花钱买他们的性命。亏本的生意,燕云盟可干不了。巡尉们在燕云盟外钉了几个暗哨,跟了十几日,也是没用。前几日又死了一户,仍然是一根翠羽之外,连蛛丝都不给留下。民怨愈沸,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巡尉们便随意抓了几个有嫌疑的,这几日正在牢里询问着。兴许这很快便能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