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盯着她的手,语速缓慢地说,
“不痛。”
然后转了转手腕,快步迈进店里,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付汀梨看着女人随意走进去的背影,愣愣地收回自己悬在腰间的手,在衣服上胡乱地擦了擦。
即便手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点触感的余温,却还是惹得人蜷了蜷手指。
她摇了摇头,也跟着走进店里,然后稀里糊涂地想:
明明都已经做过好几次,现在不小心碰个手怎么还心慌意乱的。
事实证明,这家咖啡馆的咖啡不怎么样,但土豆泥和吐司还不错。
等出来的时候,一抬头,便是挂在蓝色傍晚的粉色晚霞,折射着这座小镇的欢庆和喧嚣。
付汀梨吃得有些撑,一边慢吞吞地往停车的地方走,一边浏览着街头小巷。
镇庆日前的夜晚热闹喧嚷,到处都是直接摆在街头摊位的活动,像个霓虹璀璨的游乐场。
人一多,热气就多,走一段路像是被密闭在透明罐头里。
付汀梨接了路边的传单,折成扇子,呼呼地扇着,给自己扇一下,又给旁边的女人扇一下,微微小风聊胜于无。
一边扇风,一边路过一个在脸上画彩绘的摊位。摊主热情地招呼她们,用蹩脚的中文,
“试一下?”
付汀梨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中国人?”
摊主竖起大拇指,“中国美女,漂亮!”
付汀梨笑出声,她知道这是摊主揽客的招数。但她还是被取悦到,于是顶了顶女人的胳膊,
“你要不要试一下?”
她觉得那些彩绘绘制在女人脸上,应该会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女人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图册。没反对,也没马上点头,很随意地翻了翻。
放下的时候,手指在图册上点了点,问她,“你和Nicole联系了吗?”
“刚刚给她发了消息。”付汀梨拿出手机看看,“不过还没回,我们可以先画着,等她回复之后再去找她。”
这时候摊主趁热打铁,“今天有活动,画两张脸送一个气球,气球很好的,能在天上飞三天也不掉下来。”
说着,又把旁边捆着的一堆气球挪过来,是琳琅满目的卡通形象,看来是中文词汇储备量不多,这次用的英文。
女人转头,盯着那堆飘在天上的气球,像是完全没把摊主话听进去的模样。
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付汀梨只能看见女人表情模糊的侧脸,以为她还在坚守人设,要让自己来翻译。刚想开口,女人却先出声了,
“等到了洛杉矶还你。”
付汀梨愣住,意识到这是女人要画的意思,刚想说“这次不用算账了,我来请你”。毕竟就这点小钱,她还不放在眼底。
下一秒,女人就转过头来,盯她好一会,然后把一个东西径直抛到她怀里,动作很干脆。
她下意识接住,只觉得是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好像是一条项链,还带着点温热的体温,但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样。
手指就被女人曲起,覆在项链上,握成拳。她有些疑惑地抬头。
便看到女人轻垂着眼,睫毛上流淌着高密度的光影,像一场靛蓝的夏色电影。
明明身处湿热的夏夜,各自体温都焯烫,但覆上来的皮肤却是微微泛凉的,湿的。
女人把她的手裹住。然后两只紧握的手一同匿进她的衣兜。
纤细的手指并入她的手指缝隙,缓慢摩挲,逼得她把攥在手心里的项链松开。
项链坠入贴近肋骨的那个衣兜,似乎隔着衣料擦过她的皮肤,甚至还发出极为轻微的一声响。
又似乎是没有,一切只是付汀梨的幻听。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指便被那股凉意捏了捏。于是诧异抬头。
“先替我保管,但不要看。”
女人深邃的眉眼上淌过光影,红色、白的、绿的、蓝的,什么色彩都有。
所有颜色汇集到那张脸上,却杂而不俗,跟文艺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似的,不讲道理地将人吸进去。
那些被随意翻开的画册示例被风吹干,那些花里胡哨的图案映入眼帘。在付汀梨的眼里,突然变成了眼前女人的脸。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想象力实在贫瘠。
因为此时此刻,她看着那些明明灭灭的图案,竟然想象不出来,要是再加上彩绘,眼前这张脸会美成什么样。
“这是什么?”她愣愣地问。
“嗯——”女人懒懒地拖长语调,侧眸看她,缓慢吐出几个字,真假难辨的语气,
“没有它我就活不过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