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车速并没有她以为的快,只是跑车的轰鸣声和付汀梨淌过夜灯的笑、以及她在遇到那些降下的车窗时,高高挥起打招呼的手。
都让夏莱觉得,她好像没有白来。
这段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遇到限速路段,车速慢下来,轰鸣声也变小。
付汀梨还在咳嗽,但咳完之后的笑,却比刚才还要饱满。
那个纸窟窿又回来了,只不过里头像是被填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没那么空了。
夏莱想。便看到付汀梨一边笑着,一边地将手搭在车门边上,很自然地打开车载广播。
夏莱差点以为,这辆车本来就是这个人的。可她知道并不是。
扭开的广播频道没有调整。
里面传来杂乱的电波信号,很嘈杂,这像是一个已经没有在运营、然后整个频道都从宇宙中消失的电台频道。
“要听歌吗?”其实夏莱对这辆车也不太熟悉。
“不用。”付汀梨侧头,弯眼朝她笑着,“我就是打开试试,没有就算了。”
说是这么说,但打开了也没有再关掉。
夏莱点点头,没办法不将自己的视线停留在付汀梨身上。
没想到却被付汀梨发现。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付汀梨很从容地捋了一下头发。
上车时,发圈就已经干脆地扯了下来,现在黑发凌乱地散在肩头,被风吹着,有种飘摇又空寂的美。
“就是觉得……”夏莱绞尽脑汁,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你挺开心的。”
好像也不对。
“有吗?”付汀梨并不觉得,在风里叹一口气,“其实挺没意思的。”
“什么没意思?”夏莱问。
“就和那些人打招呼啊,看到他们脸上惊讶的表情啊,这应该就是那种电影里常演的俗套剧情吧。”
付汀梨无聊地敲着车门,
“不过没想象中开心呢,反正也是以后都见不着的人了。”
说完了,又侧头望她,轻轻地笑,“不过你的任务完成了吧应该?”
“完成了。”她盯着付汀梨脸上的笑,做出模棱两可的结论,“应该?”
大概是因为她反问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付汀梨嘴角笑容弧度更大了,甚至还兴起地挥起手,在空气中感受着流动的风,
“还是开车更让我开心。”
“你要再兜几圈吗?前面有不限速的路段。”夏莱主动提起。
她看得出付汀梨很喜欢这辆车,摸到方向盘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原本她以为只是来陪一个脾气不好的大小姐,现在看来是她错估这件事。
这个人无论开心,还是委屈。都只因为眼前的事,都只因为眼前的人。
可付汀梨却柔软地笑了一下,说,“不用了吧,又不是我的车。”
“能开这么一段路,已经挺开心的了。”
路段车灯明明灭灭,付汀梨的脸被隐在模糊光影里,看不清表情。
夏莱只恍惚听到跟在后面的一句,“再开心下去,我就要舍不得了。”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这个人身上的特质该怎么形容:
坦然而清醒,像燃在黎明前的一簇火。虽然有时候,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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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开车,付汀梨有些手生,但好在也跟着这辆停到她面前的车,过了一把瘾。
从加州回来之后,她算是知道,不管是人还是物,这世上任何事物都有期限。
这期限平时看不见,可一旦到期了,往往会带来威力极为庞大的后遗症。
就像她卖出去的那些车。原先也以为,这些车是她的,只属于她。可现在,她却会因为再次触碰到方向盘而手指发颤。
这大概就是后遗症的一种。
把车开到夏莱说的终点后。付汀梨感觉胃里的那些郁气都跟着散了些,却隐隐飘上来一些新的东西,让人摸不透猜不着。
她把打开的电台关闭,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扣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细细摩挲着。
好一会,谨慎地问夏莱,“我再问你哦,你的老板真的不是我妈吗?”
夏莱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请问付小姐您的妈妈贵姓?”
付汀梨把头栽在方向盘上,侧头,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夏莱,“可能你会觉得姓乔?”
夏莱看着她,沉默一会,摇头,“抱歉,据我所知,我的老板应该姓孔。”
接着又谨慎地问,“不知道您的妈妈有没有改过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