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黎鸢面对被自己活生生揭开来的那个疤,表现得已经比她以为的要好。
虽然她仍然止不住怀疑,有可能这仅仅只是一种游离的温和。
但回到旅馆之后,孔黎鸢并没有再说其他,只是很配合地让她给她换纱布,上药。
在这之后,便很聪明地一直抚摸她的金色头发,也没让她有时间有精力来说其他。
以至于,当付汀梨再次将唇抵在女人的耳后,肋骨很用力地贴近女人的尾椎骨时。
像是骨骼在用力向对方生长,在汗流浃背间她再也想不起其他。
直至她眼皮昏昏沉沉地挨住下眼睑,受伤的腿被很小心地握住,而后搭在这人腿上。
才在恍惚间发现,孔黎鸢头一次在这个时候没有倚靠在墙边,抽一根模糊而气息甜腻的红酒爆珠烟。
而是很小心很妥帖地,将湿凉凉的脸埋进她微凸起来的肩胛骨。
“孔黎鸢,你怎么还在出汗?”她稀里糊涂地问。
而女人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又用手指轻轻刮过她的眼皮,音色沁着一点潮湿的疲懒,就已经像是带有让她献祭的魔力。
尽管她只是模模糊糊地和她说了两个字,
“睡吧。”
在彻底入睡之前,她知晓,孔黎鸢将她的戴着戒指的手牵得很紧。
于是她又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孔黎鸢的后脑勺,想再说点什么。
但下一秒就果真睡了过去。
直至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极为剧烈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还混杂着一些淅沥而模糊的水声。
她猛地睁开眼,心跳很快很快。
一摸身旁,是凉的,空的,没有人。彼时,黎明还没浮出,深夜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凝视着她。
整个房间是黑的,但淌了一些窗帘的灰蓝色进来,像公路电影主角分别之后的梦醒时分。
付汀梨茫然地在黑暗之中环顾四周,她找不到孔黎鸢。
但她相信孔黎鸢不会把她扔下。
于是有些费力地撑着自己站起来,随意套上一件充盈着桂花气息的T恤,光脚踩在地面,刚踏了一步。
她自认为脚步声很轻。就在这个时候,浴室的细小水声还是停了。
这一刻她有种难以言明的直觉——孔黎鸢就在浴室里。
没有开灯,或许是站着,或许是坐着,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一个潮湿密闭的空间。
她们中间只隔着一扇单薄的玻璃门。可孔黎鸢在门里面想什么,做什么呢?
付汀梨没有拄拐,而是用手撑着,一步一步往那边走过去,皮肤隔着金属戒指抵在墙边,有些疼,有些凉。
但她已经认定这是她们的婚戒。
她艰难推开那扇异常单薄的门,灰蓝色光影跟着她推开的缝隙淌进去,隐隐照亮一个被水浸透得有些模糊的女人轮廓。
当然是孔黎鸢。
湿气疯狂地往外涌,孔黎鸢靠坐在冰凉的墙面,湿着头发,穿一件印花T恤,光着腿。
弓着背,脸埋进膝盖之间的空隙,蝴蝶骨从湿透的T恤中往外凸起。
像是蜷缩在孤独空间的幼鸟,不被人发现就会永远被囚禁,直至生命悄然凋谢。
“孔……”付汀梨恍惚间张唇,只说了一个字,喉咙就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孔黎鸢像是发现她的到来,微微抖了一下。紧接着很迟钝地抬头,目光迷茫。
直到很漫长的一段留白之后,才像是终于聚焦,认出她是谁。
然后垂了垂睫毛,对她有气无力地笑一下,“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付汀梨很缓慢地撑着自己走过去,光脚淌着浴室里那些冰冷的水。
也许她在这一刻应该说些什么。但她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一个连说话都困难的小孩。
于是她只是走过去,在孔黎鸢格外迷离的目光下,坐在了她旁边。
受伤的腿本来悬着,但孔黎鸢很配合地将腿垫在下面,不至于让她石膏也浸到水。
腿贴在冰冷的瓷砖上,连皮肤都紧缩。但她没有退缩,只是这样坐着。
因为她知道孔黎鸢现在大概觉得很热很不舒适,但这种时候这个女人的体温却很凉。
于是她有些鼻酸地展开双臂。
孔黎鸢就很顺从地将脸埋进她的锁骨,整个人快要蜷缩在她怀里。
浓烈而缱绻的桂花气息飘过来。付汀梨主动说,“这个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
“桂花,上次在萨利哈家里用的那种。”孔黎鸢笑了一下,但声音很没有力气,“后来我就一直在用。”
付汀梨的心口泛起涩意,她不知道孔黎鸢在北疆那段时间到底有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