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现在已经习惯,不觉得呛人了。”
这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可惜。
“人总归是要长大的。”付汀梨说这句话时也觉得有些可惜,她仍旧为她没能和孔黎鸢一块长大觉得可惜。
对她这句像是感慨万千的话,孔黎鸢只是淡淡笑一下,没有回答。
又将那只剩半截的烟递过来。
付汀梨有些费力地将自己身上盖住的那层薄毯抖开,盖在她和孔黎鸢的肩上。
然后又倚靠在孔黎鸢肩头,风呼呼地吹着,而她不愿意再动,于是任性地说,
“你再挪一下位置。”
孔黎鸢笑一下,很配合地将滤嘴递过来。付汀梨满意地咬上去,烟味甜淡,似乎还裹着点孔黎鸢身体里的气味。
像一次过了肺的深吻,比任何动作都亲密。
看来同抽一根烟这种事牵缠许多,只能属于最亲密的爱人之间。
“抽烟不好。”付汀梨又说。
“嗯,以后少抽。”孔黎鸢答,然后又笑着说,“喝酒也不好。”
付汀梨知道自己酒量差,也没了辙,“行,以后少喝。”
“眼睛还痛吗?”
“好像有点。”
孔黎鸢叹一口气,正好那根缠着情意的烟也已经燃尽。
她把烟头掐灭,扔在了纸袋里。
然后又伸手掰一片花片,在手里揉了一会,再盖在付汀梨的眼睛上,掌心温软,还带有一点淡淡的花香。
付汀梨满意地眨眨眼,睫毛刮过孔黎鸢的手心,“现在又没什么东西刺眼睛。”
“等下就有了。”孔黎鸢说。
“什么?”
付汀梨下意识地问,这时候,孔黎鸢微微挪开了一点手。于是视野中的其他,终于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微微侧了侧头,有些茫然地望向近在咫尺的海平面。
火红日光拥在云层里,缓慢地攀升,映得荧蓝大海波光粼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抹红已经变得浓郁,像一幅色调丰富的油画。
是日出,海面上的日出。
“出来了。”孔黎鸢的声音叫醒了冒尖的太阳。
付汀梨的眼睛逐渐习惯这抹色彩。于是孔黎鸢便也渐渐挪开了手,那冒尖的红日便从模糊的视野里浮出海平面。
“开这么久的夜路,在悬崖面前看日出,”付汀梨笑出声,只觉得自己鼻腔里都是花香,
“这就是你把我藏起来的方式吗?”
她再也不想问她们这到底是在哪里了。这就是她想要的终点。
“之前和其他人看过日出吗?”孔黎鸢却问。
“没有吧。”付汀梨仔仔细细回忆,“日落倒是有,日出很少看,起不来。”
“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一起看过,所以才会每次喝醉之后,都念叨着要看日出。”
孔黎鸢用带有花香的手,很轻柔地抚弄着她飘扬起来的金发。
等大半个太阳都浮在了漂浮汹涌的海平面,付汀梨再望向孔黎鸢,发现她竟然一直在看着她。
她张了张唇,还没说什么。
孔黎鸢就又盖住了她的眼睛。风从四面八方飘过来,全是花香。飘金的视野里,她听到孔黎鸢笑着说,
“现在藏起来了。”
没看到那剩下的小半个太阳浮上来,付汀梨倒也不觉得不高兴。
只就这样,舒舒服服地倚在孔黎鸢的肩上,腰背抵在车头。
她不知道孔黎鸢在做什么,到底是在看那一半日出,还是只是在看着她。
“我想抱抱你。”付汀梨说。
“你不是已经抱着了吗?”
孔黎鸢这么说,却还是大大方方地敞着自己的怀抱,很宽容地靠过来。
于是付汀梨很心满意足地,将脸埋进孔黎鸢有些硌人的锁骨。
以前孔黎鸢也总喜欢这样抱她,像是这里有个与生俱来的漏隙,可以捕捉到彼此生命的气息。
也只有彼此可以感知到这个漏隙的存在。
“孔黎鸢。”她又喊她。
“怎么了?”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是你了吗?”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兀,但孔黎鸢肯定知晓她在说什么。所以才在一片空白之后,轻轻地笑一下,等她的回答,
“所以为什么是我?”
“其实和你在上海重新遇见后,我做了三个很特殊的梦。”付汀梨说。
“什么梦?”
“第一个梦里,我遇见的是在加州的你,但又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会更加洒脱更加不讲道理,骑一辆摩托车,会更颓废一点,我觉得更像李弋。但我们爱得头破血流,最后不得善终。”
“第二个梦里,我遇见的是阿鸯,她开着那辆破烂卡车,和我一块浪迹天涯,然后她在一场暴风雪里死了,我孤零零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