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了口气,但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小心翼翼地放下蛋糕,动作被放得极慢,之前被蛋糕盒挡住的视野,便也缓缓敞了出来。
蛋糕盒下落,像一个被放慢的转场镜头。
露出一个靠坐在她出租屋门前的模糊人影。
视野还没来得及聚焦,楼梯间的感应灯便在那一秒钟黑了下去。
须臾,空气中只剩下付汀梨自己难以平复的心跳声。
以及一道不属于她自己的呼吸声,有酒精香气顺着这道呼吸淡淡飘过来。
萦绕在她鼻尖,久久不愿意挥发。
那个靠在她出租屋门前的女人,始终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隔着漆黑的夜与她对望。
有一瞬间,付汀梨甚至怀疑,她们可以在这里站一整晚,什么话也不说。
像两只不通彼此语言的动物,在人类世界偶然遇见。
直到一阵风刮开楼梯间的窗户。
风刮到付汀梨的颈下,吹散她的发,她没忍住抖了一下,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自己面前的那节楼梯踏了一步。
楼道里的感应灯在那一瞬变得透亮。
暖黄光影流淌,淌到靠坐在门前的女人身上,淌到女人头上的那顶鸭舌帽上,又继续往下淌落,淌到女人箍紧自己双臂的苍白手指上。
最后,清晰而透彻地淌入付汀梨的耳膜,一滴一滴,往下落。
莫名的,付汀梨将自己踏的这一步,听成了一声沙砾响。
而孔黎鸢就只是这样坐在地上,腿边放置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盒——干干净净,没有被淋湿,应该是被护得很好。
在晦涩昏黄光影下,那双被淋湿的深邃眉眼,从鸭舌帽檐下微微抬起。
她望住她的表情,像是她们之间隔了几亿光年的距离。
最后,孔黎鸢的目光落到她拎着蛋糕盒的手上,只轻轻说了一句,
“你瘦了。”
于是沙漏被倒置,最后一粒沙劫数难逃,又化作了第一粒。
第47章 「哀切飞鸟」
原来一句那么简单的“好久不见”, 可以是这么具象化的事。
——是孔黎鸢被淋湿的眉眼,身上那件单薄发皱的绿蓝经典美式格子衬衫,淡去血色的唇, 寡白脖颈微微透出的青色血管, 身上风尘碌碌的雨水气息, 酒精味,桂花香……
还有那句普普通通的“你瘦了”。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和那个总是挂在大街小巷里的女明星, 区别好大。
付汀梨原本以为, 她和孔黎鸢这么久没见过,会变得生疏。
也许她会说一句“好久不见”,或者是“生日快乐”,这种很适合现在见面时说的话。
可话到嘴边那一瞬间,她又无端不想说了。于是只轻轻叹一口气, 温吞地踏上阶梯,喊她的名字,
“孔黎鸢。”
孔黎鸢微微抬起下巴, 望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踏,目光像被淋湿的一把伞, 里面有类似液体质感的东西在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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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汀梨停在最后三级阶梯之外——一个可以和倚坐在门前的孔黎鸢平视的位置,
“你经纪公司不给你饭吃吗?”
某种程度上, 这句话也算作是“好久不见”。而在这句话之后, 孔黎鸢终于笑出今天晚上的第一声。
仍旧像以往那样又轻又薄,像一片快要飘走的云。
“那你会给我饭吃吗?”
“饭没有, 蛋糕倒是有两个。”付汀梨笑一下, 拎起自己手上的两个蛋糕示意,然后又指了指孔黎鸢带来的那一个,
“你这还有一个呢?”
她和她好像异常熟悉,交谈的语气像是在相隔两个世纪之后见面,也依然会笃定对方手里的蛋糕,只会是送给自己的。
“吃得下,不是有两个人吗。”
孔黎鸢从地上撑坐起来,动作有些缓慢,似乎还有些站不住,直起身子那一秒往门边到了到,被撞到的铁门发出一声极大脆响。
而撞门的人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手撑着门,勉强直起身子,脸庞全被帽檐下的阴影遮住,敞开的锁骨处皮肤白得像张脆弱的纸,仿佛一戳就能断。
付汀梨也连忙踏上最后几级阶梯,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又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被蛋糕占满。
孔黎鸢这时候也站稳了,侧头望见她伸过来的两手蛋糕,隐在旧黄光影里的脸上扬起一个不痛不痒的笑,
“我没事,还站得稳。”
“真没事?”付汀梨有些怀疑,这会她已经离得近,能嗅到孔黎鸢身上变浓的酒精气息,微微皱了皱鼻尖,“不是刚刚还在生日会直播吗?你这是喝了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