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点痛,可是她笑。
窗外大雪不停往下飘落。她在灰暗房间里坐着,没有马上入睡。
而是看完影片最后一句话之后,注视着付汀梨的脸。
——那双偏褐色的眼已经被阖住,没有再用那种坦诚而年轻的目光,在浮沉世俗中注视着她。
让她敢去细细端详这张脸。
她看她被时间消磨而变得郁白的肤色,看她肌理下饱满立体的骨骼走向,看她被环境迫使而染得纯黑的发。
这张脸庞上曾经所有的光泽和自信,似乎都在这一个冬消逝了一大半。
但是完全没有了吗?
不是的,只要一睁开眼,就还在。如同一茬坚韧的草,春风一吹就能再生。
有的时候,孔黎鸢觉得自己真想把这个人关起来,让她眼底那种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不再受任何环境的迫害,只永远为自己所生就好。
有的时候,她又冷静地知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恶劣的,她会伤害她。
于是她什么都给不出去。
孔黎鸢发出一声极为轻的叹息,再移开视线的时候,靠在靠枕边的手机已经倒在了褥子上。
她把付汀梨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伸手去拿过来,发现手机屏幕上已经弹出“电量不足”提醒。
于是画面就暂停在影片正式结束的最后一句话:
谨以此片,献给这世间最伟大最恶劣的爱。
她有些迟钝地想起,自己还没回答付汀梨睡着之前的那个问题。
有些犹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紧接着,躺在枕头上已经入睡的付汀梨,无意识地在枕头上蹭了蹭。
于是柔顺的发,便再一次从孔黎鸢的手指缝隙里滑过。
她靠坐在床头,低头凝视着付汀梨的睡脸,仍像过往,轻轻抚过她的头发,然后回答,
“以前是李弋,现在是阿鸯。”
-
整个晚上,付汀梨都不觉得冷。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依稀摸出手机,迷迷糊糊地看到手机上弹出地理位置的通知,原来这里的位置在北纬四十八度零三分。
但她都没有被冻醒。
不像在上海廉价湿冷的出租屋,动不动就脚冰,睡醒之后总是缩成一块。
她在被窝里慢慢醒着瞌睡,体感是热乎的,但身边已经没有人。
孔黎鸢这么早就起来了?
付汀梨在暖和的被子里磨了好一会,才慢慢吞吞地起来,穿上厚厚的卫衣,又披上一层厚厚的外套。
然后爬下床,看到自己昨天翻找出来,给孔黎鸢的外套已经不见。松了口气,幸好这个人穿了外套。
刚起床有点鼻塞。她吸了吸鼻子,看到昨天买来的洗漱用品已经拆开用过。
收回眼神,从箱子里翻找出她的洗漱用品。出发前收拾妥当的箱子被她昨天到现在已经翻得有些乱,那个被包裹良好的白模雕塑已经敞了出来。
有些明显,依稀还能看见是飞鸟的形状。
孔黎鸢不会看到了吧?
想到这点,付汀梨心里一跳,然后又心急火燎地把白模雕塑封好,压在箱底压得死死的,然后又盖了几层厚衣服上去。
才彻底放心去洗漱。
稍微收拾了一下,穿戴整齐,她就打算出门去找孔黎鸢,这个人身上没手机没有联络工具,应该走不远。
但走出房门,就碰见家里的阿帕。
阿帕穿着厚厚的袄袍,里面是一件花纹精致的厚马甲,端给她一碗刚煮好的、热气腾腾的奶茶。
笑眯眯地,用零星几个生涩的汉语词汇,问她睡得好不好,晚上冷不冷。
她也回一个笑。然后在阿帕的注视下,喝一口滚滚发烫的奶茶。奶茶里是新鲜的牛奶,加了浓浓的砖茶。
一口下去,茶乳充分交融在口腔里,又顺着喉咙弥漫进身体缝隙。
付汀梨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回想起乔丽潘以前教她的哈语,也用生涩的词汇,和阿帕说她很喜欢喝,喝下去很舒服。
阿帕眼睛亮了亮,然后又盯着她瞧了瞧。付汀梨大大方方地让她瞧。
“哈族姑娘?”阿帕问。
“我妈妈是。”付汀梨说,坚持用自己记忆里的哈语,尽管很蹩脚,
“但我不太会,只会那么一点点。”
她比着“一点点”的手势,惹得阿帕发笑,然后又用有些粗糙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往外面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