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细细琢磨,手背上的棉签就挪走了,只剩下一点残余的力道。
“你就知道人家叫穆医生了?”
孔黎鸢把那根沾了血的棉签扔了,声音在她耳朵边上飘着,似乎是压低了,不让那边的穆迟雪听见。
“人家工牌上写了的。”
付汀梨小声地答,她不想让穆迟雪知道她们在讨论她。
然后又看见孔黎鸢抬眼望住她,“工牌上写了你就看这么仔细?”
“我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了。”
付汀梨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伸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有些费劲地下了床。
结果腿一软,没站稳。
往旁边一栽,然后又被一只手捞起,于是就像一团棉花似的,软塌塌地砸在了孔黎鸢胸口。
清淡的气息扑鼻而来,像一团云把她裹住。
鼻尖扑到柔软的地方。
她在一片黑里眨了眨眼,稀里糊涂的,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动静这么大别被穆迟雪看到又误会了,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
于是又赶忙抬头。
可孔黎鸢没有马上把她放开,箍住她腰的手甚至还像是迟钝地停留了一会。
然后慢慢悠悠地往上移。
像以前那样按了按她的后脑勺。
像一个短暂的带有代偿性质的拥抱,不那么温暖,彼此都狼狈,褪去上海的界限分明。
却又如此来之不易,被揉杂在一场北疆的大雪里。
先反应过来的是付汀梨。
她像从梦里清醒过来,从那个有些像是拥抱的环境里跳脱出来。
望一眼旁边并没有看向她们的穆迟雪,松了口气,然后又朝穆迟雪柔软地笑着说一句,
“穆医生我们走了啊。”
等穆迟雪如梦初醒般地回过头来,露出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们刚刚那个隐晦拥抱的表情,迟钝地点一下头,说一声“好”。
付汀梨才把那口气顺下来,推着自己的行李,忍着在全身上下弥漫的钝痛感。
“走吧,孔……孔老师。”
她还是喊的孔老师,毕竟她总不可能这么当着穆迟雪的面,直接喊“孔黎鸢”。
说完之后,她没再去看孔黎鸢,只闷着头,心思沉沉地往外走。
等开了门,刺骨朔风扑面而来,刮得面都有些疼。
但一抬眼,却被面前这场风情而柔软的雪彻底吸住了目光。
沉沉的心思都像被刮走了一般。
昨天夜里急着背人出来,没心思看雪多美多漂亮。
现在到了白天才发觉,和上海飘着洒着的那点雪絮不同。
北疆的雪完全是一场绚烂多情的梦,新雪落在尖顶房屋上,整个村庄一眼望过去,朦胧又浩瀚。
这里的雪,竟然可以用纯真而热烈这个词来形容。
“北疆的雪果然好漂亮。”
付汀梨像是被这里的雪迷住,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然后不受控制地去望孔黎鸢。
而孔黎鸢似乎也和她有相同的感受,在同一时间隔着漫天的风和下落的雪望过来。
四目相对那一秒。
她想这算不算她们一起看到了北疆的雪。然后就听见孔黎鸢轻轻地说,
“不可惜了。”
那短暂的一秒里,她们好像不再是活在大荧幕里的女明星,和活在老街里的落魄千金。
只是两个同淋一场雪的有缘人,哪怕就活这么一秒,也觉得舒心简单。
然而拎着行李箱在厚厚的雪里走了几步后。
付汀梨先发现了不对,她吸了吸自己有些堵塞的鼻子,看一眼在她身旁形单影只没有任何行李的孔黎鸢。
刚开始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慢吞吞地往前走着,等盯着踩雪的沙沙声走几步了,她又瞥见孔黎鸢微微敞开的眉眼。
停住脚步,“你的围巾呢?”
刚刚给她出去找水时,孔黎鸢是围着那条围巾出去的,还和她说不会被认出来。
但好像从她醒过来开始,那围巾就消失了。
孔黎鸢停在两串崭新的脚印前面,回头望一眼,然后毫不在意地说,
“我手机掉了,身上没有现金。”
“你等会,”付汀梨有些费力地理解现在的状况,
“你的意思是,你又在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村子里以物换物了?还是用一条高奢品牌围巾,只换了一瓶水?”
这个村子人口不多,这会一条崭新的雪路上,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裹得紧紧的人经过。
所有人都在这场雪里缩着脖子闷沉地往前走,没人有心思望这两个在冰天雪地里驻足的人。
孔黎鸢便拉下口罩透了口气,“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