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韦顷盈却是不好接的,她慢慢垂眸,端起一边的茶盏却不饮,半晌才轻声道:“臣妾无法真正设身处地想若是嬅儿也, 可只求陛下能保重身体。”
她微微一叹,楚熠的眉眼却慢慢舒展开来, 他轻揉了揉太阳穴,便想起贤妃与他说过的事。
“慎刑司那边的事有消息了, 那几个罪仆都已经招供背后主谋是宋才人,将筹谋的经过都已经录了下来。此事实在是委屈你了,依着贤妃的意思,她说将人都交给你来惩处,你瞧如何?”楚熠的神情带了几分狠色。
韦顷盈仔细一想,才缓声道:“多谢陛下,臣妾知道了。钟娘不堪伺候皇长子,却念在其中缘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至于小宁和臣妾宫里背主的绿竹却是不能饶恕的,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这样的责罚算不得重。她不是圣母,在宫里这些年来一直秉性温良,贤良的名声人人皆知。许是掂量着这一点,人人便都觉着宜妃最好说话,这一次她的心确实要硬一些了。
至于那钟娘,她后来仔细调查过一番。钟娘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上上下下都靠着她一人在宫里伺候方才能养家糊口。这些年,她疏忽了子女的成长,本也是想着安心伺候皇长子,可栗昭媛拿她的长子威胁她,在长子的命跟前她别无选择做了违心的事。
可错事已经铸成,贤妃已经私下审问过钟娘,栗昭媛那边派人给她的一品红的剂量是足够致死的,最后钟娘终究是于心不忍,只是交给了尚食局小宁一半的剂量,因此皇长子只是中毒昏迷过去,前几日已经苏醒来,身子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他不是不知事的孩童了,在听闻钟娘之事后很是沉默了一阵,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难受在所难免。毕竟钟娘是自他出生起便伺候他,比俞氏或是昭和皇后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都要长,可最后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话——“请贤娘娘饶她一命罢,也是全了这些年的情谊。”
韦顷盈听了贤妃说起此事,也稍稍掂量了一下因此才这般对楚熠说,楚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此事的结果应该说在预料之中,那日牵扯到宋才人之时他便觉得心里有数了,可他隐隐觉着此事不只与宋才人有关。
景阳宫中,贤妃坐在正殿瞧着宫人正在熏艾,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三公主那边情况如何?”
茗雪摇了摇头道:“只怕是不好,桑宁宫虽是别宫,可离皇城很近。此次起了天花的都挪进去了。三公主那边更是太医日夜守在那儿,听闻栗昭媛日日都要派人去问,昨日恨不得自己亲去瞧瞧被栗夫人拦住了,陛下瞧栗昭媛太过伤心,便给了恩典准许她家人入宫陪伴,眼下栗夫人还在永纯宫。”
栗夫人?贤妃喃喃念了声,不由得嗤道:“你觉着这一回皇长子中毒之事,可与栗家有干系?”
茗雪跟在贤妃身边已久,她说话便也没那般顾忌什么,只是拧眉缓缓道:“奴婢觉着脱不了干系。您想,那威胁钟娘的儿子的赌坊和栗夫人娘家沾亲带故的,许多事情仅凭借宫里的栗昭媛难以周全,更是少不了栗家在宫外助力,何况前些时候前朝和后宫那些关于立后捕风捉影的声音,您也是知道的。”
昭和皇后薨逝已经快一年了,这立后的声音就没停过。前朝人选中有贤妃,有颖妃,更有栗昭媛的支持声,贤妃出身敬国公府簪缨世族,颖妃是文官世家,也算是清流门第,至于栗昭媛更是勋贵人家,栗昭媛之父手握兵权,这些年的风头劲早压过了俞家,反是俞家渐渐黯淡下来,与皇长子之间也是不甚亲近。
继后的出身,膝下是否有子嗣还是人品秉性这些要素都很重要,支持韦顷盈的声音自然也有,只是少部分。她并非韦氏嫡系,庶出的身份更是被与栗昭媛母家的党羽所诟病,可也无人说过皇后不能是庶出,何况她膝下的淮阳公主和三皇子最得陛下宠爱,淮阳公主的封地便能说明这些。
总之陛下未正式下旨册封继后之前,此事都不能彻底定论,议论声此起彼伏不断。
贤妃无意后位,或许说她想要的从不是皇后之位。年少之时,她曾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最紧要的,纵然那时候她的至亲之人都告诉她,她所喜欢之人给不了这些,可那些年少时光里她满心满眼的期许,所以哪怕飞蛾扑火,她也以为在所不惜。
可是并非如此,她的心会慢慢冷却,时至今日,她早就说不清楚到底是放不下还是已经放下,就这样罢,就像是两条线的确找不到相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