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莺心头微微发酸, 有些话在心里过了几番仍然压不下去,她忍不住道:“您莫要瞒奴婢, 您明明是舍不得皇长子的。像您这样长情的人,便是养个猫狗在身边久了都有感情,何况是皇长子那般乖巧可爱的孩子。”
“其实奴婢觉着,您向陛下陈情,陛下一贯敬重您,未必不会允许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发颤, 眼圈亦是红了半截。
皇后却是静静地摇了摇头, 淡淡道:“陛下是敬重本宫,事事都过问本宫的意思,就是因着这般,本宫才不能让陛下为难。本宫是女流却也并非不懂前朝后宫之间的牵连,父亲风头过盛, 骆氏一族倚仗着簪缨世族的名声,姻亲遍布, 结党营私之事不在少数。”
“便是太后的母族亦脱不了干系,本宫有心劝父亲, 奈何他从不听本宫的话。陛下扶持栗氏,给栗贵嫔这个脸面的用意,你还不明白么?骆氏势大,若是皇长子再由本宫抚养,陛下如何会应允?”
时莺不懂这些局势,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家主子。正因为她陪着皇后长大,见过皇后少时最活泼明媚的模样,再联想到如今,她除了皇后的身份,似乎什么都没有。
爱情,友情,亲情于她而言皆是不可得之物。
“你要牢牢记着,日后皇长子那边不许派人去打听,陛下既是将皇长子交给了栗贵嫔,往后皇长子便是栗贵嫔之子。本宫待皇长子之心与永宁公主,淮阳公主一般无二。”皇后端正了神情,掷地有声道。
紫宸殿,楚熠眉头紧紧皱着,一边的杨寿恩默不作声地察言观色,自打参骆氏的折子递上来开始,陛下的心思便不算多愉悦的。
骆氏是盘踞京兆百年的世族,论起来,这家族史可比如今的皇族楚氏还复杂些。世家大族之间历来牵一发而动全身,骆氏势大,作为家主的又是皇后的父亲骆相,骆相此人又素来老谋深算。
楚熠对他颇为忌惮,但先帝去世前也曾嘱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从来都不假,因此他将后位给了骆氏女,却扶持俞家,奈何俞氏是个扶不上墙的,他才转而扶持栗氏。
如今皇长子交给栗贵嫔抚养看似是尘埃落定,实则非也。
他盯着上头参骆氏家眷的折子,不由得有些头疼,眉头拧的愈发深。
这些东西并非空穴来风,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得不顾忌。
杨寿恩瞅准机会,忙笑着出声道:“陛下,方才翊雎宫那边送了碗银耳莲子羹来,说是宜贵嫔娘娘亲自熬的,您要不要尝尝?”
楚熠正觉得有些烦躁,听到他提起韦顷盈,心情倒是慢慢平稳了些。
既是有她亲手熬的银耳莲子羹,倒也罢了。只是他着实有些惊讶,头一回知道韦顷盈会亲自下厨做羹汤的。
其实非也,东西自然是翊雎宫送来的,可是也是赶巧,韦顷盈不过在一边搭了把手,仔细说来不算她亲自熬的。
可有这个心也是好的,知道陛下近来事儿多,案桌上头不知堆了多少折子,她这才十分上道将东西派人送过来,只是她可没说是自己亲手熬的,但杨寿恩默认。
瞧着陛下的神情有些松快了,他也能喘口气。
日子如流水,这是韦顷盈入宫一年多以来最惬意的一段日子。宫里头相处暂且算和睦,至少面上如此,也没惹出什么乱子来,她只管安心养着嬅儿,只累着温昭容要协理宫务有时候并不大能顾上永宁,索性将永宁送到翊雎宫来。
倒是成全了小姐妹二人,莫瞧嬅儿还小,偏生她与永宁像是一见如故一般,回回瞧着姐姐都是咯咯笑个不停,比见了韦顷盈这个亲娘还高兴。
今日正是贤妃来访,她不曾打个招呼,因此韦顷盈也没做什么准备。
韦顷盈福了福身,颇为歉疚道:“娘娘大驾光临,臣妾还有失远迎了。”
贤妃一袭天水碧的宫装,倒映衬着整个人清清爽爽的,她抬眸望向正逗嬅儿笑的永宁,不由得抿了抿嘴淡笑道:“从前宫中只有永宁一个公主,她也没什么同龄的玩伴,天可怜见的也只能让宫人陪着玩。如今好歹是有了妹妹,待淮阳慢慢长大,姐妹俩必定投契的很。”
韦顷盈也喜欢瞧小姐俩和和睦睦欢欢喜喜的模样,不由得笑意愈盛道:“臣妾只是怕嬅儿长大后变得愈发淘气,日后被宠着胡作非为来着。”
贤妃嗔怪道:“胡作非为也要瞧着是什么,爱笑爱闹的其实也好,掌控那个度便是了。有时候,我反而觉着太过规规矩矩不好。你瞧,永宁这样不是很好?温昭容虽是有心将她培养成大家闺秀的,却也没有过分约束了她去,既是有天家帝女的气派也有那股子古灵精怪的劲儿在,这便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