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孤苦,后来净身入了宫,过得也甚是不如意。
有时候, 他常常在想,许是这人生就是不公的。有人一辈子活在蜜罐里, 有人为了活着就要穷尽所有。
半晌,他忽然身形发颤地站起身来, 许是跪的久了膝盖酸痛的很,他步伐有些跌跌撞撞的,当着众人的面径直一头撞向了殿内的柱子,血溅当场。
小连子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那殷红的血迹打湿了砖石,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都愣在了原地,有些胆子小的嫔妃见不得血都忙不迭抬手挡在眼前,内殿惊呼声顿起。
楚熠脸色铁青,一日之内除了这么多糟心事,从前在东宫时他虽也见识过姬妾之争,却远没有如今这般令人头疼。
前有韩宝林失去了孩子,如今瞧着背后“真凶”畏罪自裁。
韦顷盈瞧着那殷红的血,盯着久了胃里头便开始翻滚,忽然有些想吐。她脸上浮现出几分不适的神情来,语气低沉道:“请陛下和娘娘恕罪,嫔妾觉着身子有些不舒服,实在是不胜酒力,想要先回宫。”
她还怀着孕,留在这里的确不大合适。
楚熠点了点头,对着她时才缓和了些神情,和声道:“照顾好韦容华。”
说罢,韦顷盈福了福身,她身形还微微摇晃了下,瞧着像是被方才的事情吓到了的模样。知节见状,赶忙上前扶着韦顷盈,一颗心都要悬在她的心上了。
楚熠默不作声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待韦顷盈离开后,他转头给了杨寿恩一个眼神,杨寿恩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忙就派了徒弟松禄跟了上去。
知节心有余悸,惶惶不安道:“今日之事到底是谁这般歹毒,想要一石二鸟除掉小主和韩宝林腹中的子嗣,转而能诬陷在旁人身上,还顺理成章找出了个替罪羊,这样的好心思,细想都不免令人头皮发麻。”
她是真的觉得后怕,今日韩宝林遭此暗算失了孩子,那么现今宫里便只有自家小主身怀有孕,这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珠子便会落到嘉福殿。
知节都想不到往后还有什么腌臜手段。
韦顷盈方才的确有些不舒坦,却也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她借故要出来便是觉得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替罪羊”出来了,人还没了,再怎么调查都是死无对证,看样子只能不了了之了。
小连子这般决绝,可是做事的逻辑却令人想不通。
看着像是为了自己妹妹,事情败露后触柱而亡,可怎么瞧都像是被背后之人逼迫。
也许从一开始,这一局被算计进来的人就不仅仅是小连子。
楚熠冷冰冰地扫了眼众人,语气愈发冷凝,他压抑自己的怒气道:“朕将此事交给皇后和慎刑司负责,三日内,盘查小连子还有他妹妹翡翠入宫之后的事宜,尤其是这些日子与何人接触过,有无奇怪的人际往来,朕需要一个切实的交代。”
皇后起身,神情肃穆道:“臣妾明白。只是陛下,韩宝林……”
提起韩宝林,又不免令人为难。
方才小连子死前是明明白白将她捅出来了的,纵然小连子的话不能全信,可韩宝林与此事也脱不了关系。
若说她是凶手,可偏偏她也是背后的受害人。
楚熠没有瞧皇后,只是起身径直往前走着,抛下一句话——“吩咐太医照料好她。”
这句话让众人都摸不透。
陛下不冷不淡的一句话,既没有对韩宝林的怜惜更没有迁怒,仿佛一丝情绪都没有。
秦昭媛坐在众人中,半晌才随着众人一起起身准备离开,江婕妤瞧了她一眼,仿佛觉着有些奇怪,淡声道:“秦姐姐还不走么?”
秦昭媛愣了愣,陡然扯了丝笑意道:“方才被吓得有些腿软,如今没什么力气,我再坐一会儿,你先走吧。”
江婕妤不疑有他,便先行离开了。
皇后正在嘱咐太医关于韩宝林的事情,经此一遭,对韩宝林的身子是大大的打击。太医隐晦提到,韩宝林往后有身孕的可能性便不大了,或者说,她基本绝了往后做母妃的可能性。
皇后沉声道:“陛下的话你都听到了,韩宝林自打怀孕来便是你在照顾,如今流产了也劳烦太医能多花些心思。至于旁的需要,你来禀报本宫便是了。”
话落,她往里头瞧了一眼便垂下眸,却不知再说什么了。她不知今日的事情是不是咎由自取,可这样的下场与结局,韩宝林也并非是真的置身事外的。
想来,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