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亦是个圆滑世故之人, 自然知道初初有孕的嫔妃们的心意。当着面告诉陛下身怀有孕可比陛下从宫人口出得知更有意义。
他无有不肯的, 便连连道:“小主忒客气了些, 您既是吩咐了,微臣必当守口如瓶。”
“从前本主身子不舒坦便是王太医照料,如今身怀有孕自然是更要托付王太医的。”韦顷盈笑意愈深, 话中深意王太医明白。
待采薇将人送了出去,知节满脸笑意喜不自胜道:“竟不知是这样的好事儿, 都怪奴婢这阵子疏忽了些。小主往后便是做母妃的人了,可得要当心谨慎些。”
说着,知节便觉着她要忙起来了,话落便环视了整个宫殿一番,瞧着宫殿里头可摆置了尖尖的地方,如今身怀有孕是要仔细再仔细的,可不能出一点纰漏。
芷荷笑道:“知节姐姐这是提前便操起心了呢。可惜陛下今夜歇在永纯宫, 否则便能即刻知道小主的好消息了, 到时候说不准又要给小主晋位的。”
其实本朝没有怀孕必须晋位的先例,此事全凭陛下的心意行事。所以先前韩选侍有孕,陛下是压根儿没有想起来这件事,皇后倒也很有默契地连提都没提,韩选侍出身太普通, 何况家里又隐隐约约与庶人俞氏那边扯上关系,这样盘根错节的, 陛下不喜自然也就略过去了。
但韦顷盈就不一样了,作为新晋宫嫔里头承宠就晋位了的嫔妃, 她在陛下跟前自然有几分份量在的。芷荷想的是,小主若是能晋位了,到时候生下皇嗣这样一步步的坐上主位,旁的不说,主位的待遇当然要比小主们好上太多。
哪怕日后失宠了,但是身份摆在那里,旁人也不敢太作践。
陛下这一夜歇在永纯宫,夜漫长而寂静。
翌日,尚宫局的人将一波波赏赐送到永纯宫,那声势浩大的模样让撞见这一幕的宫人都目瞪口呆。
宫女在甬道上瞧见了,眉眼间满是惊讶和歆羡,啧啧称叹道:“这位栗贵嫔娘娘瞧着是个厉害人,入宫前陛下就为着她大肆修缮永纯宫,里头添置的满满当当的,簇然一新。如今侍寝后又一波波赏赐过去。虽前头嫔妃侍寝后也多有赏赐,却没有这么多的,你瞧瞧这多少个宫人,啧啧,可不知道有多贵重了。”
她们这些做宫人的是真瞧着艳羡,但自知身份低微也不会有过分逾越的想头。但栗贵嫔身边的宫人肯定也很体面,总比她们这些外头洒扫的强上许多。
若是她们有福气也能被得宠的嫔妃给挑走,那可真是祖上积德了。
东西一溜儿送进永纯宫正殿时,栗贵嫔堪堪请安回来。她十六七岁的年纪,若是寻常名门望族娇养的女儿,瞧见这些赏赐定然会喜笑颜开的,偏她稳得住嘴角只是端庄优雅的笑意,却不见半分过多的神态。
永纯宫的宫人们脸上堆满了笑意,愈发映衬着主子的平静。
雪霁侍候在栗贵嫔身边,瞧见尚宫局的姑姑亲自过来时,脸上露出恬淡的笑意道:“奴婢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姑姑您亲自来。咱们娘娘堪堪回宫,您不如进来喝杯茶?”
黎姑姑哪里敢觍着脸,职责到了也就是了,吩咐人将一堆东西好生放下,又笑着寒暄了半晌方才要走。
雪霁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一下子就从衣袖中掏出碎银子来递给黎姑姑,她动作迅速,仿佛驾轻就熟一般,黎姑姑笑着也就收下了。
这些都是宫里的人情世故。
栗贵嫔坐在镜台前,腰背虽然挺得笔直,但神情却有几分漫不经心。她伸手将鬓边的步摇缓缓取下来,一下子觉着脖子轻松了不少,整个人便没有那般受约束了。
“尚宫局送来的东西,说是陛下一早吩咐的,主子不赏个脸过去瞧瞧?”雪霁笑着道,“瞧着她们那般阵势,可见陛下是极用心的,再说这东西也不是寻常人能得的。”
当然不是寻常人能得的。
栗贵嫔偏生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闭了闭眼睛,淡声道:“有什么好瞧的,左不过就是那些金银玉石罢了。如今人在宫里,也不会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一应俱全。你吩咐人都登记入库吧。”
“如今咱们初来乍到,来宫里的时候短,也不知道这永纯宫中都是怎样的人,且都悉心留意着底细,到时候若是露出些端倪的,直接寻了由头打发出去。我这里可不留那些自作聪明,耍小心机的人。”
话落,她眸底闪过半分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