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流血不止,妖毒攻心,情况很不好,”白玉禾仰面躺倒在草地上,望着天边的浮云,“难道我要亲眼看着她死掉吗?”
“当初老夫怎么说的来着?”鬼蝶恨铁不成钢,飞到他耳边咆哮道,“白玉禾,你早晚要把自己赔进去!”
白玉禾嫌他聒噪,用手指将他弹远些,随后转了个身,不再看他。
鬼蝶落在一旁的石头上,阴恻恻道:“你真是疯了,老夫活这么久,从未见过有人在饮过月猫鲜血之后能够成功戒掉的!你忘了你的族人为何数量那般稀少的吗?
“你自己有危险不说,难不成你忍心看着灵丫头成为像宋良那样的怪物吗?”
见白玉禾不再吭声,鬼蝶一哼,让步道:“反正,从此以后,你万不可再喂血给她。”
“她本就生于刀尖,而我这一生亦如履薄冰,”白玉禾直起身子,望着鬼蝶道,“没有做完事情之前,她绝对是不想死的,无论用什么方法。”
鬼蝶一咬牙:“是,或许当时确实没有别的法子能够救她,但是白玉禾,你敢说你此举没有半分私心吗?”
白玉禾眼眸一沉,把脸迈进了草叶之间。
他嫌恶自己的卑劣,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竟将她对自己鲜血的依赖,看做是缠绵的爱恋。
他本就不该奢求,如今用这样的方式将她捆绑在身边,这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吗?
“我听你的,不会再放纵她饮血,”他叹道,“至于其他,我会承担。”
*
生病时吃什么都淡然无味,如今病好,沈灵雨一连吃了两碗饭,她本想四处走走,舒活下筋骨,却被千鹤勒令好生休养,重新关回了屋去。
她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发呆。
已经过了晌午,白玉禾依旧没有回来。
思及白玉禾,沈灵雨垂下眼帘,宽慰自己道:罢了,难怪这几日一直心心念念,原来是被他的鲜血蛊惑,不在正好,她还嫌他聒噪呢!
她在床上晃着双腿发呆,实在无事可做,索性起身在屋中练起刀来,待她重新气喘吁吁地坐下,却意识到时间过得十分缓慢。
她又抽出四五张符纸,从结契的小妖中挑选了几只话多的,将它们通通召唤出来。
于是,在烟雾弥漫中,几只小妖“啪嗒”“啪嗒”掉在了地上。
她盘腿坐在榻上,托着脸听小妖们叽叽喳喳讲最近发生的趣事。那些山林中的精怪很会讲故事,既嘴甜又可爱,还主动露出肚皮,让她抚摸它们柔软的绒毛,不像那白猫,平日里多摸一下都不让,有时还会抬着爪子朝她哈气。
日落时分,小妖们热热闹闹地离开,屋子里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寂静。
用罢晚饭,听闻出门除祟的弟子已经归来,而白玉禾却仍没有回到客栈,沈灵雨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一整日她俨然成为了一块望猫石,想到这里,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底燃起,她终于可以确定白玉禾是在躲她。
他凭什么躲她?
一切因他而起,他有什么资格逃避?
沈灵雨气鼓鼓地用被子蒙住头,却依旧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总觉得……怀中少了些什么。
幼时她曾贴身豢养过一只能够模仿人类容貌的兔妖,时刻抱在怀中,连睡觉也不例外,师父怕她永远无法独自入睡,狠了狠心将兔妖抱走,这才作罢。
而昨夜,她不过是抱着猫睡了一晚,便又不适应一个人睡了。
她只好将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中,翻来覆去之时,忽听得隔壁传来开门的声响。
是白玉禾回来了?
她在床上滚了两滚,终是没忍住,轻叩了一下手上的指环,试探地唤了声他的名字。
意料之中,他果然不理会她。
她一翻身坐了起来,挑亮灯芯,摊开千鹤留在她屋中供她解闷的话本。话本上是些关于狐鬼花妖的志怪故事,她却一字也读不下去,只是一面胡乱地翻着,一面竖着耳朵聆听隔壁的动静。
白玉禾那边窸窸窣窣了一阵,便久久安静了下去。
不会是睡了罢?沈灵雨有些着急,又敲了敲指环,依旧得不到回应。
她咬咬牙,任性地抽出一张符纸,往空中一抛,旋即捻诀将其燃烧,大声唤道:“白玉禾!”
烟雾缓缓散去,白玉禾手上穿衣的动作顿住,茫然地睁大了双眼,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他在外吹了一整日的风,刚泡过澡,还没来得及擦拭身上的水珠,他的长发湿淋淋地披下来,周身带着些氤氲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