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在掩饰。
她为何要瞒他,她从没有信任过他吗,他与她已经这般熟稔,她为何不能多依靠他一些呢?
这不公平,既然她对他有所隐瞒,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的坦诚?
白玉禾眼睫轻颤,浅金色的眼眸中暗潮涌动。
他强迫自己耐下性子注视她的眼睛,在心中默默盘算,若她此时能对他说实话,那他也会拿出勇气展示自己的不堪。
只要她说,他便愿意说。
只要她向他迈出一步,他便可以走完剩下的路。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见沈灵雨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白玉禾笑道:“不愿说就算了,有没有心魔,你自己心里清楚。”
随后他又道:“依我看,去云川寻御风堂的事也算了罢。”
沈灵雨讶异道:“啊,为何?”
白玉禾将双腿盘起,伸了个懒腰,道:“我们暂且捋一捋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查明玄龄真人的阴谋?
“先前在聊都逗留数日,我们已经确定玄龄真人收集变异妖丹是为了开启鬼门,若你想阻止他,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想想如何阻止,然后赶紧到蓬莱去?”
听了这话,青恒若有所思地放缓了前进的步伐。
沈灵雨道:“可是长尾极有可能在云川留了什么东西,眼下马上到达云川,何不去确认一下?”
白玉禾哂笑道:“这与你阻止玄龄真人开鬼门有什么干系吗?”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白玉禾仰面躺了下来:“说实话,你心魔未除,是断然不可能打败玄龄真人的,我看还不如直接回清风观,做些自己的营生。”
又来了,一旦生了逃避之心,他就会这般没完没了。
沈灵雨知他又开始说风凉话,并不恼,而是戳穿他道:“白玉禾,你为何这般不愿去云川,你在害怕什么?”
听着这话,白玉禾立即翻身跃起,快速道:“谁害怕了,我干嘛要害怕,沈灵雨,你何时见我害怕过?”
“好啊,既然你不害怕——青恒,我们继续走。”沈灵雨拍了拍青恒的背,不愿再理会他。
过了半晌,却听白玉禾嘟囔道:“就不能不去吗?”
沈灵雨很是坚决:“不能不去。”
谁料白玉禾悠哉悠哉从龙背上站起身:“那好,你同青恒去罢。”
话音未落,抬腿便要从龙背上跃下去。
要知道他们此时可是身处高空,沈灵雨气极,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死死抱在怀里:“不行!都到这里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
世人都说云川好,惟有繁华忘不了。
人人皆知云川钟灵毓秀、山水养人,可若真要来此处长久居住,却又舍不下那些功名利禄、蜃楼山市。
相传,曾有修士来此处游历,不经意间竟觅得长生之法,在这之后,一些慕名者挤进这座边缘小城,倒也给此处带来了生机。
……与喧哗。
沈灵雨跟着热闹的人群走进小城时,明显能够感觉到城中百姓对外来者的厌倦。
她顾不上其他,拖着白玉禾走进街边的一间客栈,清荷郡主李茵临行前留了些碎银给她,当下正好派上用场,她将白玉禾安置在榻上,便出门寻了郎中来。
有郎中在,白玉禾不敢吱声,听话地喝下两碗汤药,随后盖好了被子。
而郎中一走,他又原形毕露,嚷嚷着要立刻回家,但他毕竟受了重伤,一时也激不起太大的浪花。
半个月很快过去,转眼已是冬季。
为了寻找御风堂的踪迹,沈灵雨每天早出晚归,然而并没有任何收获,遇到的人都说从来不知御风堂在何处。
这日,沈灵雨端了盆热水洗脸,瞥见白玉禾把脸埋在被褥间很是消沉,恨不得当即将手中的洗脸水泼到他头上:
“白玉禾,你幼不幼稚,你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
她早就习惯了白玉禾的聒噪,如今他这般安静,她竟觉得有些难受了。
青恒察言观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阿灵,要不让他自己静一静?”
沈灵雨轻叹一声:“若这时候再放任他不管,他可能就真的不会与我们同行了。”
说罢,她走到榻前,扒开小山似的被褥,将白玉禾一把拽起来道:“横竖只是些皮肉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起来,莫要在房里闷着,随我出门走一走。”
今日大雪,大厅里闲坐了不少人。
沈灵雨缓缓穿过人群走到角落的木桌旁落座,不动声色地将周遭的人打量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