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教材,一定程度上其实也是启蒙这帮人初学写字的字帖,其中认真自不必说。
又说何长史,因为自己手中负责的工作眼见着将有大进展,激动得半夜未眠,无他,曾子骞三年任满升迁是一定的,政绩太好了,而他有一定的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的歙州刺史,教化此时做起,曾子骞任上未必见得到多大成效,到了他任上或许就是一大政绩。
毕竟不是谁都有曾子骞这样一任三年就高升的运道的。
所以,眼下办好乡学,不只是他作为歙州长史的职责所在,更大可能是在为后边的自己铺路,怎不激动?
太过兴奋,后半夜方睡下,一早精神抖擞去了衙门,原想着即刻动起来,又想到范妃娘口中的大兴庄学塾种种好处,愣是将这份急切按捺住,等到日落,酉正时分,他也出城,慕名往大兴庄去了。
进得庄子里,不需要问路,远远的就听到了朗朗读书声,循着声音轻易就寻到了学塾所在。
一间夯土泥房透出灯火,两扇窗边和门外站了好些个人,有半大孩子,有十几岁的小娘子,也有年二十五六的青年,何长史走近了,发现这一个个的,竟是也在跟读。
窗边没有余位了,他站到了几个个子矮些的半大孩子身后,探着头往里看。
原是想看一看范妃娘说的大兴庄学塾四五十人上课的盛景,只瞧了一眼,目光就被课室正前方的三块板墙吸引住了。
正中一块颜色乌黑,上边写着白色的字,应该是范妃娘说的黑板和粉笔,而左右两块,太熟悉了,州学、县学、衙门外都会有的榜墙,只是这个相对而言做得简单许多,上边贴着的,俨然就是千字文选段。
一个看上去十岁上下的小娘子,手执一根比戒心窄长的木条,一边领读,一边用那木条虚指在相应的句子上,想是怕伤了纸,那木条的头子上看着竟似还用布做了包裹。
教材啊,这不就是教材吗?
范妃娘未提到这个,想来这是沈家人今天才添的东西。
何长史心下激动。
这个好!这个好!捐书也免了!
又站在窗边听了小半刻钟,他不再呆着,而是去了沈家,拜访沈烈夫妻二人。
教材解决方案范妃娘于第二日便听说了,自是欣喜不提。
正月整个后半月,歙州这边又是办私学又是办乡学的,端得是一片兴腾气象。
而远在京城,朝堂之上,天子和群臣面对军中缺粮之事已是连续议了几日。
一筹莫展。
大齐建国如今算是第五载,掐头去尾,实则不足四年,且最初他们占据的州县不多,江山是后边陆续打下的,当初每攻下一地都有下诏免赋三年的安民养民之策,到如今能收税赋的州县少之又少。
初时战胜是能从败者手中夺到粮草的,亦有本地豪族献粮,支持者们也出力不少。到如今老底子早就吃空了,好在去岁朝廷握住了造纸术,又卡了盐铁专卖,国库好歹有了银钱进项,从去岁秋收起就着令诸州从百姓手中买粮,直到如今,各州报送上来能为朝廷买到的粮食总数,不足以军中支撑到六月。
朝廷三大开支,养官、养兵、建设安民。
官员如今全赖职田和捉钱令史养着,建设安民就更不需提,皇帝现在最怕听到哪里报送个天灾什么的,因为仅养兵一项就快把朝廷压趴了,压根无力赈灾。
偏偏内战方歇,外敌环伺,兵员是绝不敢削减的。
今年的粮,皇帝和众臣心里都清楚,真金白银采买,还可以从世家豪族那儿榨一榨,可是明年呢?
世家豪族是那么好榨的吗?那么好榨的话也不会国库掏钱令各州县买粮买到现在还没买足够用的粮了。
各有各盘算,朝廷想榨世家一石粮,世家也想叼朝廷一块肉!
……
“陛下,依微臣所见,还是向百姓收取田赋。”这是户部尚书。
薛晏直接出列反驳:“既然已经下诏免赋三年,如今不少州县才不过免了一二年,反口就又收取田赋,如此岂非失信于民?”
“那薛大人倒是拿出个高见来,军中莫说断粮半年,断粮半个月都得翻天,陛下若恐失信于民,微臣看来也不是甚难事,另换个名目征收便是了。”
“办法可以想!换个名目就不是失信于民了?陈大人修得好一手掩耳盗铃术!”
“这如何是掩耳盗铃了?历朝历代谁不如此?”
“前朝是此中翘楚,所以前朝国祚只绵延数十年便亡国了!敢是也要让大齐也二世而亡不成?”
便又有人提出了屯田制,自是又被回怼。
“往前数几百年,又不是没人这么干过,最后如何?屯户要供军需,所得远低于民户,最后是屯户纷纷成了逃户。当然,初期确实有用,但咱们大齐如今缺的是地吗?缺的是种地的人!而今举国不过一百六十万户,能做民户,谁肯去做屯田户?若强行划出屯田户,那些如今藏身山泽的逃户还敢不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