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海、展勇两人拿着千里眼对着海面打量,随后又拿那千里眼看近些的人,玩得颇为满意。两人还没过瘾,下面的军士也闹着要瞧瞧,于是又轮转下去。
宋宴清撇开他们,上了船,巡看这次的缴获。
看完后,只得一个想法:“倭寇不少好东西啊!”
粮食可以拉回去供自家兵卒吃,长期训练,身体消耗大,需要食用的食物比预期的更多;其他的不必说,很多在“禁海”前提下十分值钱的西洋玩意儿,转卖出去能赚上一笔,可以重新锻造一批枪头……
当然,首先得扣除重恤家属的那份银钱和粮食。
除此这些物质财富外,另一笔收获是俘虏。
余下俘虏将进一步分辨,被迫成倭的当地人,依从其过错程度送返官府;那些远渡而来的真倭和养出凶心的,有更凶残的安排等待着他们。
想想那个过程,也是件麻烦事。
还好陶灿招纳人手之事较为顺利,如今陶先生手下足有七八位有志有才之士,愿为“海定洋州、保卫家乡”卖力工作。这回出来,宋宴清身边亦跟了两位文书,此时二人正在船上忙于清点、计数、登账等事务。
他只是打仗的武人,那些费脑子的事,还是叫军师干的好。
再撇掉俘虏,另有些寻常百姓和妇孺,在倭寇最后一艘船里,狗儿似的一窝蜂关在舱内。过去零散战倭的时候,也救下不少人,只是不像这次这么多。
宋宴清见状调动一队人:“先将她们送到茅村安置,记得分开审问一番是否藏有倭女。”
不怪他过分小心,是真有伤人旧例。
打仗这事儿,真正打的时候通常并不长,消耗时间的是前后准备安排和诸多细节。
待收整一番后,所有人乘船返程。
路过茅村时,船队特意停留了阵,在村人敬佩艳羡的目光中接上茅村老伯,以及另两位抓到一个女倭的热心大姐。
老伯明显不觉得有甚可以骄傲的,上船便动情地再三感谢虎威将军杀倭。
若非宋宴清拉着,只怕老伯要抱着他的腿大哭上一场。
眼下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沧桑的老脸涕泪纵横,仿佛江海水终于流淌进了干涸的裂田。
宋宴清真怕他哭伤了,毕竟老伯年岁已不小,赶忙翻出帕子来,给老伯擦擦脸。
这种时候,少年就顾不上撑着自己的将军威势了,慌忙劝道:“茅老伯,且哭完这场,往后就莫太伤心了。大哥大姐知晓你这好父亲为他们报了仇,定很骄傲。”
然而老伯根本听不进去,倒引得原本因为胜仗高兴的队伍沾染上些伤感。
倭寇已在洋州等海边州府盘桓长达十多年之久,起先规模不大,造成的伤害也不大,直至后来人数不断增多,被残害的家庭也就愈发多了起来。
至此,不知有多少人背负着血债呢,只怕如那天上星子,数都数不清。
一位大姐见状出声道:“老叔你哭什么哭!再哭你那双眼就要瞎了,瞎了就走不动道,以后还怎么给将军搜集倭寇的消息!”
另一位大姐也道:“莫哭啦!我们现在有海定军,□□,简直就是撞了大运,要多笑笑攒福气,老叔。”
一言二语击溃哭泣老伯,救宋宴清于眼泪大海。
大姐威武!
宋宴清捧场道:“二位姐姐说得真是好,一语勘破迷障。”
大姐谦虚:“将军,都是胡说的。”
“怎会?两位简单数语,却有无穷之力。瞧,老伯就是证据!”
得了肯定,两位大姐接着劝说老伯。
随后老伯痛失哭泣的所有机会,慢慢笑了下,同船上众人也渐渐带上笑模样。
诚如她二人所言,如今境况已然好转,□□了。他们迟早将倭寇赶出去,赶得远远的,或者干脆就斩草除根!
回归营地,陶灿领着人在码头等待,望着长长的船队,心中激昂。
军中经济紧张,有了此回的收获,方才能维持良好运转;且将军带回来的那些人,也大有用处。
待得船只靠岸,留守诸人更是齐声欢呼:“海定军威武!将军威武!大胜而归!”
惨淡的经历,同样能激发人的不屈求胜、悍勇不惧死之心。
纵有死亡,但他们海定军、洋州人在大胜,倭寇死得更多,真正解了从前的憋闷郁气、满腔血恨!
宋宴清塑造了这支海定军,可根、骨和心终究是这批人自身的。
连带着宋宴清亦被感染,举起他那把杀敌无数的宝剑,朗声道:“我军、威武!”
底下人跟着呼喊:“我军、威武!”
千呼万唤的声音沿着水面传开,在宽敞的河面上激荡起涟漪,把鱼儿惊得跳起远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