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严重吗?”
许奶奶不好形容:“原八里村一户人家儿子从外地回来,说他太爷爷的……土坟,在这片地头上。我们在这又是挖土、又是造房的,坏了他家老人清净。”
“土坟?在我们工地上?”许一诺心一惊,仔细一想,“这不对呀。开工前我还特意问过范丁玲,她说早前村里拆迁征用土地时,就限期要求住户将零散坟头统一迁到公墓了。这都多少年了,难道就独他家没迁?再说我们也不是今天才开工的,这都大张旗鼓地施工.一个月了,这会儿才跳出来说还有土坟?”
“会不会是讹人呐?”许一诺下意识往坏了想。
许奶奶意思是没人拿这事开玩笑,而且人常年在外,也是这几日才回村,不晓得也是正常。
“那人现在怎么说的?”
“我跟你爷爷好容易把人拉回家一顿劝,在工地上闹多难看。事么,确实有这么回事。”
“可他是老八里村人,怎么太爷爷土坟在我们七里村呢?”
“这人倒是没说谎。人家老早是住这东头,到他爸爸这辈才搬走的。”
“那也不是不好办,咱们配合他迁坟就是了。”
“要真是这样,我也就不打电话烦你,让你们在外面好好地玩了。”
“什么意思?总不会是他不愿意迁坟吧?”许一诺脸色逐渐凝重。
许奶奶叹气:“还是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电影是看不成了,三人一刻不停地回程。
路上,许一诺问赵嘉锐:“你们建羊厂时,遇过这事吗?”
赵嘉锐面有歉色:“是我疏忽了。当初我们征地时,是挨家挨户排除了的。这块地空置了两年多,原以为都清了,没料到还……”
这是后话了。
许一诺还是觉得可疑:“可东头那块地,我们不知去过多少次,从没见过……”话讲一半,住了嘴。这话说不过去。地有二十亩,她也不能保证每寸踩遍、没有疏漏。
想想还是意难平:“可是,统一迁坟,这是村里的规定,国家也有出台相关改革规划,不能不……”
未说完,自己也心虚。坟墓向来是大事,移风易俗更是不易,人不愿迁移也是情理之中,不能强求。没拿地前,还能跟人商议商议,现下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赵嘉锐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说:“先回去看了再说。”
到时,一家人都等在客厅,个个忧心忡忡。
按许爷许奶跟人了解的情况,这人的太奶奶自去年去世后,骨灰盒一直供着没下葬,一来是因疫情耽误,二来就是等着挑日子跟他太爷爷合葬。他好容易最近得了空,特地回来筹办此事,没想这块地却被人给租下来建造花园农场了。他太奶奶生前多次提及过身后要与先夫合葬,他也不可能不遵从她老人家遗愿。
这,就难办了。向来逝者为大,没人敢多置喙。
许爷许奶谨慎遵循风俗意愿,不轻易劝人迁坟,尤其这位太奶奶是村里难得的高寿老人;许爸许妈则认为坟墓就算落在花园农场,也没什么大不了。早先镇上没公墓,土坟都是立在自家田地,人照样干活,百无禁忌。
这能一样么?许一诺心中说不上的膈应,不想当场发作,忍了几忍,一声不吭地夺门而出。
许一言在后头喊:“姐你去哪里?”
“去东头地上。”
众人担心许一诺,起身要跟。赵嘉锐示意无妨,他去就好。许一言也要去,被许奶奶拉下。
原本小木屋落成的喜悦和陪赵嘉锐过生日的兴致全被破坏,许一诺气得拿路边杂草撒气,一路走、一路薅。
赵嘉锐追上她,几度去抓她手,都被甩开,最终扳过她身,说了几句,才牵住她手。
许一诺撅个嘴,一脸烦躁憋闷。
“你说怎么偏偏是这事呀?哪怕是砖头少了、水泥标号不对了、地挖不动了,都好解决、都能想法解决。怎么就偏偏是这事呀!”
赵嘉锐没说话,把她拢入怀里,轻轻拍她后背。
许一诺靠在他怀里静了一阵,再开口时语气缓和很多。
“我就是气。虽然知道一项工程不可能从头到尾顺顺利利、毫无波澜地完成,但也别是这样儿麻烦事呀。真是气死人了。你都不气的嘛?”
赵嘉锐摆个哭脸:“一样。只是我也没想到头绪,不知道怎么办。”
许一诺又被逗笑:“有气就撒呀,憋着不累?”
赵嘉锐摊手叹气:“累啊!”
许一诺笑容愈阔:“走走,我陪你缓缓?”
“那就有劳了。”赵嘉锐笑着捏她两颊。
“好说。”
两人沿着省道信步漫游。省道是双向四车道,宽又长,直往东头的天边接去。道两旁全是碧绿的田地,再往更远的南或北去,才是密集的住宅区。触目所及,是天空无边无际的蓝及田野无边无垠的绿,房子是落在地上的星星,渺小可爱地点缀其间,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