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
许一诺羞愧得无地自容,蹲下身子、双手环膝,把脸深深埋在膝间。
赵嘉锐也蹲下身子,拉她起来。
许一诺摇头不肯。
赵嘉锐软声哄:“起来吧,这样不舒服。”
许一诺抬脸,热泪混着发丝,胡乱贴在脸上,她语无伦次道:“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和他,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从来就没有。我就是不想他再横在我们之间,所以才不说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赵嘉锐拨开她的发丝,抵着她的额头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为他……”
“别说了。”
“真的,我没有怪你。我很高兴,你选择了我。可是,你不该不信任我。许一诺,你不信任我。”
许一诺怔住了,把下巴搁在膝上。
“你不是也不信任我么。”她蓦然出声、如平地起雷,目光锐利、如离弦之箭。
赵嘉锐脸上现出一种难以置信和受伤的神色。
“我、我怎么不信任你了?”
“你说,你说你很庆幸,我们中间隔着两年,你最糟糕的两年。但凡早一步,我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你说,两年前加回我微信那次,是想跟我说说话,可是你到底没有说。你说不行,不能跟我说,因为我不会理解。所以,你又信任我了吗?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是只能享福享乐的傻子,却不能跟你一起承担痛苦吗?你庆幸的又是什么呢?是庆幸我一无所知,还能继续像个傻子一样毫无心机地陪你玩乐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赵嘉锐下意识否认,蓦地往后跌坐在地,“一诺,你是这么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
“所以,你真是这么想我的?”
许一诺不说话了,低头撇向别处。
赵嘉锐双手撑地,颤声发问:“那跟我和好算什么,这几天又算什么?”
“算工作、算演戏。”
赵嘉锐如遭雷击、心如刀割,眼泪腾地涌出眼眶。他挣扎着站起身,一手扶住墙壁,一手伸向许一诺:“好、好,你不会因私人感情耽误工作,真的很好。你先起来,地上凉。”
许一诺拍掉他手:“我自己起来。”
她慢慢站起身,紧紧浴巾,转身刹那,泪流满面。她知道她伤到他了,狠狠伤到他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因为他先误解她,往她心上刺来一柄“不信任”的利剑。她受不了被误解被冤枉被轻视。剑是他先刺进来的,她只是拔出来还给他而已。
屋外风雨还在呼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许一诺拿好换洗衣裳和一次性浴巾,进了卫生间。她没急着动作,就静静抵门站着,凝神听着外面动静。听了好一会儿,没有开门声、没有走动声,什么都没有。她这才开了顶喷花洒,让热水将自己整个包住。
冲了得有大半个小时,许一诺说服自己,只要她出去,他来求好,她就算了,还像以前那样跟他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念头一定,她忽然等不及了,说不定他已经坐在床边,等着她出来,跟她和好。
急切地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她推门出来,一眼看见靠卫生间的那张床上,隔脏睡袋还在,但被子不见了。隔着屏风看过去,那床被子齐齐整整叠在沙发上。至于那个人,则站在水吧台边上,背对着她。
许一诺脑袋登时“嗡”地一声发麻发紧,心底一股怒气止不住翻腾上涌。她深呼吸几次,忍住了,插上吹风机,盯着赵嘉锐的背影,把头发吹得七七八八,又把吹风机的电线一圈圈绕好,放回抽屉,擦干净洗漱台台面、地面,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床铺,轻手轻脚地躺进去,面朝窗户缩成一个婴孩的姿势,没再动,就干干地空空地盯着窗下墙面一道细微的裂痕,连呼吸都轻微。直到缓不过气来,她才长长地、轻轻地、颤颤地换了一口气。
她没有哭出声,更没让眼泪掉下来。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原来恋爱三个月刚刚好,停在最轻松.时候才是好事。原来与人交心这么累,一场不大不小的信任危机,就足够让人筋疲力尽。都怪她没克制得住,兴奋劲儿一上来就容易忘乎所以。也怪他一再迁就忍让,引得她一步步越了界。越了界、敞开心,再被他刺伤。说到底还是怪他,他就是个混蛋。
外头风雨终于小了,雨声变得像春蚕啮噬桑叶一样缠绵,窗外望出去的一角天黑得如染墨。
屋子里听到响声了。是他在走动。
脚步声越走越近,大概是在她床尾停了一阵,脚步声又起,接着是拉链声、窸窣声、开门声、关门声、花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