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站在病房外,看到安梦小鸟依人地站在齐项明的身边,他觉得无比刺目,无措与难堪差点将他淹没,掩盖了内心深处最剧烈的疼痛。
两人中间只不过隔了二十级台阶,可是就像隔着天涯海角。
齐项明站在黑暗之中,听到苏陌的声音很轻的从楼下传来,他的声音太小,声控灯没有亮。
他说:“齐总,让我走吧。”
齐项明的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楼梯处写着“安全通道”的指示牌亮着绿色的灯,他不合时宜地想,这灯光设计的太不合理,让人看一会儿眼睛都跟着疼,就像要流出泪来。
齐项明的喉结上下滚动,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出声道:“对不起。”
苏陌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下了楼,负一层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又被重重地关上。
声控灯亮了起来,照着齐项明的身影,他没追,一步一步地从楼梯上往楼上走。
几层楼,几分钟,齐项明的眼前闪过无数和苏陌在一起的时光。
苏陌爱笑,会缩在齐项明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笑话,笑得眼泪都流出来,齐项明会宠溺地揉他的头;苏陌胃不好,胃痛的时候趴在齐项明身上,等着齐项明用温热的手掌帮他按摩;苏陌用拍戏得到的第一笔片酬给他买了一条价格不菲的领带…
他们一起旅游,一起工作,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综艺,他们无比契合,从身到心。
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恋人,一起陪伴着走过一千多个日夜。
齐项明的眼睛红了。
病房很安静,齐项明带着安梦离开了,没人提刚才发生了什么,洛栖失神地看着窗外,心里跟着难受的不行。
“洛栖,该准备去做检查了。”护士推门走进来叫他。
洛栖回过神,下床披了一件外套,跟着护士往楼下的检查室走去。
禇君泽身后站着几个医生,见到洛栖过来,迎了上去。
走廊里温度比病房低了很多,洛栖往禇君泽身后的检查室看了一眼,空空的检查室里一张病床,旁边放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和放在托盘上的一排大小不一的针头。
洛栖的手心有点出汗,轻轻捏了捏拳。
“SAT检查是做心脏手术最重要的一项检查,”禇君泽察觉到洛栖的紧张,不着痕迹地挡住他的视线:“等一下把检查试剂注入静脉,每十分钟抽一次血,一共三次。”
禇君泽尽量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向洛栖解释:“过程不复杂,但是因为人体会对使用的检查试剂产生一定的排异反应,所以这个过程中可能有些不舒服,忍一忍,好不好?”
洛栖的脸几乎苍白到透明,脖子一侧的血管若隐若现,看上去无比脆弱,他抿着唇点了点头:“好。”
走进检查室,洛栖脱掉外套,护士走过来帮他把外套挂在一边。
“谢谢,麻烦了。”洛栖露出一抹很浅的笑来。
他里面没穿病号服,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套头卫衣,显得脸更是巴掌大小,护士四十多岁了,见洛栖这么有礼貌,心疼坏了。
“没事儿,您太客气了,待会儿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和我说。”
其实说了也解决不了,有些事必须自己独自撑着,洛栖颔首,又道了一次谢。
护士配了药,拿着针过来,针头比普通输液的针头大了不少,从胳膊内侧刺入皮肤,洛栖皱了一下眉,咬着唇没吭声。
禇君泽说的没错,人体对这种检测试剂的排异反应相当严重,短短几分钟,洛栖就觉得连呼吸都费力,头晕得不敢睁眼,心跳加速,就像随时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禇君泽不忍心在里面呆着,隔着门看洛栖难受的模样。
顾星野下了飞机直奔医院,连电梯的时间都等不及,从一楼一口气跑了九层,推开楼梯间的门,一眼就看到禇君泽的背影。
听到动静,禇君泽转过头来,低低道:“来了。”
顾星野对禇君泽的话置若罔闻,气还没来得及喘匀,视线直直落在检查室的门上。
洛栖额头满是冷汗,嘴唇近乎和肤色一样白,他侧躺着蜷缩在病床上,右手紧紧攥着什么。
顾星野停在检查室门口,看清楚洛栖手心中露出来的一小截黑绳。
那是他送给洛栖的贝壳。
“你回来的很是时候,他现在应该很想看到你。”禇君泽拍了拍顾星野的肩,“虽然他没说为什么愿意接受手术的安排,但是我想你心里应该知道答案。”
顾星野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推开门,可是对于他来说,此时像有千斤重。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孩童,明明只有几步就可以走到洛栖面前,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