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时,太后已经休息好,穿得并不隆重,简单的长衣木簪,如寻常老太太的打扮,鹤发松姿。
脸上的笑容也很温暖,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一国太后。
殿门外,女官让顾眉稍后,自己走了进去,笑道:“太子妃到了。”
进去后,顾眉朝着锦榻的方向跪了下去,恭敬叩首。
太后面上看不出有何情绪之类的,只看了眼顾眉,点头就让她起身,叫人赐座。
待顾眉坐定后,太后望着她目光慈和,微笑道:“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你和怀信的婚礼。”
顾眉微微起身想要作礼在答话,被太后制止住,“你坐着。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多谢太后。”顾眉坐着太后露出微笑。
“听说你们过两日就要出京去北疆,是吗?”太后又问。
顾眉立刻道:“是的。就在这两日,行囊已经准备。好在离开前还能见着太后的面。”
太后沉默了片刻,道:“听说是怀信主动求娶的你。当年你们之间也颇有往来,你的父亲……”
许是沉浸往事里,太后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叹了口气。
“我老了。这么多年也只知道念经修行。如今你们的成婚也好,往后两人互相扶持着。”
“你往后跟着怀信一样,叫我祖母即可。若将来有事,也尽管开口。”
“你既做了太子妃,就如祖母自家之人,凡事不必拘束。”
顾眉望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心中微动。
当年景升太子还在时,作为皇后的太后很是欢喜贺兰宴,听说还曾亲自带过一些时日。
那时贺兰宴张扬的性子有一半就是太后宠出来的。
作为见面礼,太后让女官捧出一个木匣,里头放着许多的首饰,是赏赐给顾眉的。
顾眉忙推辞。
太后道:“收下就是。也不是特意为你定做的,是我年轻时戴过的首饰,人老了,放着也无用。你年轻,正合用。”
顾眉不敢再推辞,跪拜谢恩。
她才刚被女官搀扶起来时,就听到外头有内侍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太子殿下来了。”
连着喊了好几声。
声还未落下,外头就有脚步声传来。
一身青衣,腰间玉带束身的男子,大步走进来,到了太后面前,撩起袍角,双膝落地,扬起那张玉面,“皇祖母。怀信来了。”
若是有旁人在此站着,谁能相信这样的一个青年,会是那个清冷的佛子?
分明就是个张扬的,走马章台的贵公子。
顾眉心微微一跳,望着眼前那道身影,仿佛时光从不曾流逝,还在五年前。
那时的她也是家中受宠的女儿,不谙世事,除去诗词歌赋,想的就是与心上人能终成眷属。
想到此,顾眉不由得又想起那突如其来的字条,若是父亲真的还在……顾眉本有些低落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贺兰宴。
正巧贺兰宴也朝她看过来,神色温煦,如春风拂面。
他面前的太后忽然抬起手,扇了下他的肩膀:“你还知道来,你媳妇都来得比你早。”
贺兰宴仿佛吃痛,嘴里“嘶”了一声,笑着:“夫妻夫妻,孙儿的媳妇代表的就是孙儿。她早来,就是孙儿早来。”
一连串的几个孙儿,将太后说的头都有些晕了,太后也是忍俊不禁。
也没叫他起来,就那样让他跪在自己的脚踏上,端详着这个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孙儿。
这么多年过去,比自己印象中清瘦不少,虽说此刻他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
想到他那么多年在寺中清修,承受着失去家人的痛苦。
太后忍不住有些伤感,抬手爱怜地抚了抚他的脸,“明微那老秃驴,是怎么照看你的,让你变得如此清瘦。”
那声老秃驴让顾眉莫名熟悉,想起贺兰宴曾经也是如此唤明微大师。
祖孙俩经年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一般,贺兰宴与太后交谈间,时不时地也会将顾眉带进去。
让她不至于干坐着。
太后那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因贺兰宴的所为,也时不时地落在顾眉身上。
偶尔面容上也会显出一缕寂寥之色。
若是长子一家还在,此时又会是何等情形?
“娘娘。陛下来了。还有皇后等……”
太后身侧的老女官上前禀报。
顾眉立刻直起腰身。
太后沉吟了片刻,缓缓地站了起来:“让他们进来。”
贺兰宴站到顾眉身侧,宽大的袖摆下,两人的手牵在一处。
顾眉头皮发麻,等下那么多人进来呢。
贺兰宴挑眉道:“皇帝必然想见到咱们琴瑟和鸣,这样方才有利你刺探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