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抬手捂住脸,连连叹息,完全是一副做坏事后,追悔莫及的模样。
弥若一愣,回头与相唯对视,见阴影下的他,也是将信将疑,幽幽的眸子中,映着手中的灯火,光亮明灭不定。
按照相唯的说法,若真是傅氏企图用魇魔谋害弥若,已夺了流霜性命的魇魔,必然会将浊气过渡至傅氏身上。
若她不曾怀有身孕,顶多昏睡几日便是了,但若是有孕之人,那腹中的孩子必然受不住这般强烈的浊气,小产无疑。
可眼下,依李煊的说辞,傅氏小产是因为他们同房的缘故,这……
弥若愈想脸上愈是烧得慌,幸亏天色幽暗,看不出她此刻两颊上的可疑之色。
“大夫!”李煊陡然眼前一亮,亟亟地朝屋门处现出的人影赶去,“拙荆如、如何了?”
那发须皆白的老大夫,朝衣衫不整的李煊一阵吹胡子瞪眼:“不是反复叮嘱你们,怀头胎时应避免房事么?你……唉!眼下羊水已破,只能准备接生了。”
提早两月生产,即便是弥若这般不懂医理之人,也知对母体和婴孩是凶险至极的,轻则胎儿不保,重则,一尸两命!
果然,李煊一听,竭力保持的镇静顿时崩塌,死死抓住大夫的衣摆,宛如救命稻草:“一切皆是我的糊涂!皆是我的错!大夫,请、请您万万……”
大夫不耐烦地拉开李煊扯着的手臂:“老夫不妨明着告诉你,这不足月生产可是最忌讳的。老夫一介凡俗,并非华佗扁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最好先……”
不等大夫一番话说完,李煊定定开口,斩钉截铁的语气:“保大人!大夫,倘若真有个万一,请您,请您一定保下拙荆!”
看着几欲跪下乞求的李煊,不仅是大夫,连一旁看着的弥若相唯二人都吃惊不已。
许是被李煊这鹣鲽情深的模样感动,刻板着脸的大夫叹了口气,僵冷的面色稍稍有些动容,像是宽慰
般的拍了拍李煊的肩头:“老夫尽力。”
“多谢!”
看着大夫与府内早已备好的稳婆急急入屋,里头女子的叫喊声却是愈来愈惊心。
李煊不转睛盯着人进人出的屋门,随着屋内一声渐弱一声的痛苦呻/吟,脸色渐渐颓败如灰。
相唯默然地看着这一切,幽幽的眸子中,眼波流转。
突然,他悄悄靠近弥若耳畔,吐出两字:“帮我。”
不等弥若理解他的意思,他就已松开弥若紧攥着的手,朝那些端着物什进出匆忙的下人们走近,抬手指着一奴婢手中浸满血水的木盆,像李炯那般失声大喊起来:“啊啊啊!血血血血!啊啊啊——”
喊完他还不忘一阵手舞足蹈,最后,朝天翻个白眼,就软软地往地下栽去。
多亏相唯之前的那句提示,弥若倒是不曾被他的精湛演技蒙骗过去,没有迟愣太久,在他整个人彻底倒在地面前时,赶紧上前一把捞了起来。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弥若状似焦急,不住地拍打怀中人的脸,看似轻而无声,实则力道却是没有省一分,也算是相唯耐力不错,竟也生生忍下了这几巴掌,睫毛都不曾动一根。
正悬着心的李煊被这突兀的声响惊得回头,看着乱中添乱的弟弟,紧蹙的眉头皱得几乎能挤死苍蝇。
“带三弟去我住的偏房歇着吧。”李煊无力地招手,示意几个下人将自家的“弟弟”抬入自己住的房舍,又朝弥若虚弱笑笑,“辛苦弟妹照顾三弟了。”
说完,又恢复一脸的凝重,眉头深锁地看向嘶喊声不断的正屋。
第12章 白骨
待弥若打发走一众下人,推了推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欸,没人了。”
相唯脸上的神色一松,重重地舒口气,“我倒是头一回知道,扮个傻子竟会这么累。”
“说吧,”弥若倚着窗前的书案,看着状似闭目的相唯,“你不惜装傻也要留下了,是为了什么?”
相唯睁开眼,眼眸中流露出些许孺子可教的赞赏,“果然是近朱者赤,娘子比敖沧那条没脑的龙,要开窍多了。”
“不为什么,”相唯从床榻上悠悠起身,看向弥若的眸中,金光闪动,“只是确认一下,外头的那一切,是否也跟咱们一样,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弥若瞬时明白相唯所指何意,却是摇摇头,“你方才进屋时,我就已留意床塌了,并未有翻动的痕迹,显然二兄今夜,的确是宿在二嫂的正屋……”
相唯扯起嘴角,似笑非笑,“你这‘二兄’‘二嫂’倒是唤得很是顺口,刚刚唤我的那几声‘夫君’也甚是动听,想来娘子定已在心中唤过千百回了。娘子对为夫的一片情深,为夫竟迟钝至今才察觉,真真是有负娘子相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