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黑皮蓝眼,一个反色的贾竹桃。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
“只要你愿意,那孩子就会和你同生共死,”
巨大的球形细胞从地底升起,中间漂浮着的少年人,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还未出生,浸泡在母亲的羊水里。
反色的贾竹桃爱怜的摸了摸细胞壁,碰触引起小小涟漪。
这涟漪扭曲了时间,也扭曲了空间,唯有中间的少年人还保持着原型。
人类一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何时,何地,和谁。
然而这个无法选择的东西可就太重要了。
一生的命运在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大半。
如果有能力选择的话,要选择什么样的呢?
一个常规的、完美的、人类的家庭,由什么构成呢?
答案并不是很复杂。
一个妈妈,一个爸爸,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外加一条狗。
其中妈妈的作用最大,奉献最多,爱的最深。
与之相对的,孩子和母亲的连接也最紧密。
细胞下方共有四个触须,最粗壮的一条伸了过来。
“你...”
“要怎么选择呢?”
流浪者怔住。
贾竹桃手里捧着的触须粗细和他的身体空洞大小一致。
简直像是量身定做。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握上了那条触须,并敏锐的察觉到了与其联通的另一条生命的跳动。
‘咚——咚——咚——’
温热鲜活的生命,在他掌下跳动,就好像他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对,他可以决定这个人的生死。
他能让这个人诞生!
反色的贾竹桃静静地注视着人偶,仿佛已经看到结局一般露出微笑。
结局不是显而易见吗?
在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幼儿面前,摆上一份诱人甜点。
他会有做出什么选择呢?
......
神里绫人的门后,是死亡。
仿佛昨日再现的熟悉场景。
就连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腐败气息都丝毫不差。
他的父亲正在死亡。
昔日繁华的厅内门可罗雀,缠绵病榻多时的男人,躺在故日精美的刺绣品中,逐渐衰败。
他的脸颊塌陷了,面容苍白如纸,浅褪的血管网络清晰可见。
原本明亮的眸子如今变得无神,瞳孔缩小到几乎看不见。
嘴唇干裂,呈现出一种痛苦的紧抿,微小的颤动,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喘息困难,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
然而并没有空气被吸入,反而是蛋白质分解后的恶臭不断上涌。
小小的绫人跪在男人身前,双手被对方握紧。
他听不到男人临终到遗言,只能侧头俯身,让耳朵靠近嘴唇。
然后他听见了。
“我想成为像父亲一样能撑起整个家族的男人。”
“我想让神里家重现往日的辉煌。”
“我想走上权利的顶点。”
他听见了自己对自己说的誓言。
神里绫人站在廊外,面对昔日的一切表面上看竟然有点无动于衷,然而垂落双手攥紧导致的颤动,还是出卖了他。
在临终的静谧中,父亲面容带着了一丝安详,攥紧的手掌松懈了,像是把未尽的愿望完好转接到了下一代的身上。
这是少年的他最难熬的一天。
他的父亲去世了。
几日后,是母亲。
两场葬礼近到可以合并成一个。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枯坐良久。
他都想了什么?
在悲伤吗?
还是在发呆?
都不是,他拿出了自家所有记录的秘闻和终末番历练呈报上来的消息,逐一翻阅。
他一直在研究如何破局。
时间不等人,时间不会给他时间悲伤。
时间,时间,时间...他太需要时间了。
最快的办法就是联姻,可是他还太小了,妹妹也太小了...
小小的女孩还只是会无助哭泣的年纪。
他们相似的面容上,滴落的泪滴重合在一起,又落入泥泞中,无人理睬。
不行,绫华,起码绫华,唯有绫华,不能让她面对这个肮脏的世界。
“那你可以吗?”
少年绫人半跪在地,耳朵贴近的嘴唇这么问着。
“你愿意面对这个肮脏的世界吗?”
他的视角下,父亲的身体已经溃烂了,白骨扎穿躯壳,发出了‘噗呲’的声音。
“你会怎么选择呢?”
那声音却越来越凑近耳朵,甚至让他感受到了活人的热气。
“要我来帮你吗?”
嘴唇吻上了耳朵,暧昧的吮湿了一片。
原来是这样。
少年绫人眨眼间,白骨上面缠绕上了藤蔓,藤蔓爬到骨骼最顶端,发出了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