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觥筹交错,各门派弟子或劫后余生、或哀恸大难逝去的师兄弟,哭哭笑笑闹到了半夜。
天璇峰后山,思无崖。
十里桃林常开不败,月夜下臻臻灼灼,绯色绮艳。
盛星河立在崖边,夜风掀起发丝,拂过他白净的侧脸。
身边投落一道阴影。
江平野步上前来,黑色衣摆飞扬。
“怎么了?”他向来淡漠的声音像是融入月色,沁出些温柔。
盛星河看向远方阒静的群山,侧脸平静,“没什么,我是觉得,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二十年后的天下大乱、万鬼夜行的惨像,不会出现了。
盛星河有些时光错乱的恍惚。
江平野低低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其实很好听,夜色中更显得如雨穿竹林。
他看着盛星河道:“你穿梭二十年的时光,修真界能度过此劫,改变原有结局,都是多亏了你。”
盛星河摇摇头,“不是的”。
远方山林静谧,月夜下影影绰绰,恍若万魂飘过西蛮苍茫大地,归来故里。
“若没有牺牲者,没有反抗者,即便有千度碎虚镜在,也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盛星河一字一句,“有的东西不会因为时光重置,而发生改变。”
江平野沉思半晌,又笑了,“确实有道理,比如重来一次,我师叔还是爱上了盛酽师兄。”
盛星河听不得这话,刚想当着他的面批评渣爹,却听他道“那再来一次,你会收下它吗?”
一枚银色鳞片出现在他手心,捧在盛星河面前。
鳞片莹润剔透,原本在大战中出现的裂痕被主人修复,光滑如初。
护心鳞,龙族的定情信物。
盛星河在懵懂时接过的鳞片,如今知道了它代表的含义,小小的鳞片变得沉重起来。
“我……”盛星河喉头不自觉攒动,莫名紧张起来。
江平野的手平直,丝毫没有收回的打算,那双幽深的丹凤眼凝在他面上。
似乎盛星河不接,他可以举到天荒地老。
盛星河看着他那张表面淡漠实则紧张的俊脸,原本的紧张消失了,不自觉笑了一声。
在江平野不解的目光中,他笑意消失,眼神悠远,“有两个人托我给你带了遗言。我其实不解,明明我们还没有关系,却被所有人误认为一对。”
江平野被他这话一带,想到了什么,有些哀怨:“是啊,他们不知道,你只是把我当爹罢了。”
“咳咳……”盛星河的情绪被打断,心虚地嘟囔两声。
“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对我这么好。”
“那我为什么对你好?”江平野明知故问。
“我以为是父子情来着”,盛星河清了清嗓子,在江平野反驳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银色鳞片,顺手配在了腰间。
“总之,我答应他们了。”
盛星河说完,面上浮现红意,比身后的桃瓣还更艳三分。
他没有说江瑶和赤琅让他带的话,只是在心底想,原来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表现得如此明显了。
江平野愣在了原地,怔怔看着空荡的手心。
只有揣在胸腔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更加响亮地回荡在耳际。
他情不自禁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星河,我……”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喉间,但真要说出口时,却什么都不能表达他此刻心情。
一阵狂风起,吹得漫天桃瓣翻飞,如下了一场绮丽的雨,落在两人发上,肩侧。
往事随着桃瓣悠悠扬扬,在激荡情绪中,江平野忽然俯在他耳边低笑一声。
“其实要叫爹,也不是不可以。”
他后面声音更小了些。
只不过盛星河在听完后,脸颊轰然通红,清透的猫儿眼似嗔还怒,瞪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能说得出口!
他这才刚刚答应,怎么就跳到这种进度了!
还没有来得及谴责,便听得远处一阵鸡飞狗跳。
“我、我才是盛星河的爹!我和盛酽有了儿子,你们离他远点!”九霜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夜色传来。
郁无朝不屑的声音响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星河都穿越二十年回来,你看他认你吗?”
“北夜地大物博,星河若喜欢魔族太子这个称号,随时可以过来。”君华懒洋洋道。
“太一宗,永远都是星河的家。”云若竹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
最后是盛酽的声音,他仿佛没听到这四人的争宠,只专心找人:“星河呢?谁看见他了?”
山崖边,盛星河不自觉翻了个白眼。
原本对他不假辞色的几人,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又一个个上赶着做他爹来了。
余光瞥见旁边这人,得,这还有一个更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