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禾把人抱起来一看,脸色绯红,双目紧闭,长眉是不是蹙起,一看便是陷在了一段梦魇中。
她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果然触感滚烫。
前日晚上她做得太过,半妖身体强健本不碍事,但祁柏偏偏跑去溪水里受寒,又因为神魂加速融合带来的痛苦,竟是让他染了风寒。
好在风寒在上灵界只是小病,遂禾用传音铃唤来两只小妖送来热水和治愈风寒的药。
她帮他换下外衣,端着黑呼呼的药汁往他嘴里灌。
他下意识防备入口的汤药,遂禾哄了半晌也不见起色,当下自己也含一口,用嘴渡给他。
祁柏猝不及防呛了一口药,难捱地睁开双目,看见恍惚的人影,想也不想下意思抓住,“遂禾。”
遂禾扬起眉梢等着他的下文。
他又低低叫了一声,“遂禾。”
语气有些低落。
遂禾见他呓语半天,不见清醒,就由着他叫,自己又吞了药打算继续渡过去。
他感受到有人靠近,胡乱抓住她的手,静了半晌,又是一声呓语在寂静的屋中响起,“遂禾。”
“……遂禾,是师徒……我们是师徒。”
话落,他无意识侧过头去,眼角话落一滴泪来。
遂禾接住从他脸上的泪,看着那滴泪在他手中化作珍珠。
“半年师徒而已。”她语气平淡,明知道他听不见,却仍旧回应了他的话。
她收拢掌心,咽下口中的药,轻轻放开他。
把还剩一半的药交给身侧小妖,遂禾淡声吩咐,“哄着他把药喝了,等他体热退了你们就离开。”
两只小妖讷讷应是。
原本遂禾也不是每日都要去议事,她属实没什么兴趣插手妖族琐事,但今日是陆青汇报消息,正清宗那边马虎不得,遂禾复又举着油纸伞出门。
祁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醒来时体热才消退没多久,浑身酸软,屋中空无一人。
他站在铜镜前,望着铜镜里病气缠绵的自己许久,神色逐渐冷淡下来。
推开竹门,外面风雨交加,门边立着一把油纸伞,昨日还没有。
他伫立半晌,打开油纸伞向着曲折的石子路走。
小路弯弯曲曲,他走得不算快,接连两日折腾下来,他其实没什么力气,几乎是走两步停一步。
他其实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竹林障目,想要跳脱这片屏障出去看看。
只是他人还没有走出这片茂密的竹林,就被妖拦住了去向。
祁柏神色冷淡,沉沉看去。
拦路的两只妖具是修为不俗,这样的妖用来守门,一看便是用了大手笔。
狐妖脸上带着笑容,恭敬向祁柏行礼,“大人有令,公子不能踏出这片竹林,得罪了,公子请回吧。”
祁柏视线落在狐妖身上半晌,扯了扯唇角,“谁下的令。”
“遂禾大人下令,请公子莫要让我等为难。”
“什么时候下的令。”他又沉声发问。
“……我等不知。”
祁柏静立许久,半晌,牵出一抹讥讽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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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沉,小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下。
遂禾才进入竹林,狐妖便凑上来在她耳边嘀咕几句。
遂禾神色不变,笑了下,“果真?”
狐妖忙道:“属下不敢欺骗大人,只是公子看着有些不高兴了。”
遂禾沉吟半晌,挥手示意狐妖退下。
她径直去了祁柏的屋子,屋子里未点烛火,幽深寂静。
她放下滴着水的油纸伞,状若无事地走进去。
窗明几净,祁柏就坐在窗边,望着窗棂外的月光出神。
“寒风凄雨,你的风寒还没有好,不能吹风。”
遂禾说着,便要关上窗户,祁柏倏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冰凉带着湿意,遂禾下意识想要挣脱,后又止住,她反握住他的手,借着月色打量着他的衣衫。
“怎么衣服湿了也不换,不难受吗。”她蹙眉轻斥。
祁柏眉眼寂静,他抬起眼看她时,她总能在昳丽的面容上,观见几分昔日独属于剑尊的冷傲风骨。
遂禾对上他的视线,心中一跳,眉梢出卖了她的心思,饶有兴致地挑起。
她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下一刻,他冷然开口:“遂禾,你分明知道我想起来了,何必和我继续虚与委蛇。”
不荒唐吗。
第56章
关于遂禾是否恢复记忆,在当面问出口前,祁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断定。
他不善于伪装演戏,不善于猜测人心,遑论对手是十年前就分出胜负的遂禾。
他将自己所有的底牌摊开在她面前,只是不想和遂禾玩猫捉耗子的游戏,整日被对方玩弄于股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