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身把那手帕放到桌子上,垂着眼,沉默不语,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虞幼真有点不适应这沉默,她伸手轻轻挠了挠刚才手帕擦过的地方。
过了会,她听到温恂之问:“想爷爷了?”
虞幼真身形微僵,半晌,她轻轻点了点头,复又摇头。
“还有什么?”温恂之抬了抬眉梢。
虞幼真咬唇沉默。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说明。
要怎么说呢?
说她很遗憾没有给爷爷买到那支珐琅表?
说她很难过买到了珐琅表,却再也没有机会送给爷爷了?
还是说,她真的很想那些爱她的,她也爱着的,故去的人们?
抑或是说……爷爷好像给她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跟她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一觉起来,又是新的一天了。”
可是在爷爷走了之后那么多个晚上,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睡醒之后的每一天,她对他的思念便增多一分,痛苦也随之增多一分。
哪里能好起来呢?
温恂之见虞幼真不出声,抬眼一看,她垂着湿漉漉的眼睫,眼眶周围还未褪红,甚至还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怎么看起来又要哭了?
他不由自主站直了,俯身问道:“你怎么了?”
虞幼真低下头,轻声说:“没事。”
“是吗。”温恂之当然不相信这说辞。
他耐心地等了会,她仍没有要说的意思。他也知道她心情不好,不想说便不说吧,他不逼她。于是,他弯着腰,直视她双眼,柔声说:
“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要早点去休息?”
虞幼真听话地点头。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又叮嘱了她几句,她都乖乖应下。
还差最后一件事儿。
温恂之把那杯热牛奶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说:
“早点喝,待会凉了。”
这回,她却没应声。
温恂之不见回应,疑惑抬头。
虞幼真低着眼,过了许久,她轻声对他说:“温恂之,我好难过。”
温恂之“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他没再说别的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在这种时候,她只需要陪伴,他能给的也只有无言的陪伴。
虞幼真沉默了许久,才又低声说:“爷爷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爸爸也说过只要人往前走,日子就会一天天变好的。”
她抬起眼睫,望着他,目光哀切,眼里隐隐有水光在闪动。
“……温恂之,这是真的吗?”
……
那天交谈过后,虞幼真的心情略好了些,但还是时常会发愣。她频频打翻玻璃杯,并且总是恍恍惚惚,注意力不集中,甚至会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虞老爷子下葬的墓园。
派出的司机没在学校接到她,管家在家也没等到她回家,温恂之每次都快急疯了。
在她迷路晚归家了两次之后,温恂之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找了个时间跟虞幼真好声好气地商量,问她能不能带保镖出门?
虞幼真先前也是有保镖贴身保护的,只是他们的气质和外形总有些惹眼,不符合当时需要低调些的情况,她便跟赵瑞心说不要保镖随身跟着了,但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并且带不带保镖其实也没太大的区别——因为她在上课或是跟朋友聊天聚会的时候,保镖先生都会自动自觉地给她留有一定的空间,或者直接在车里等她,所以她也就同意了。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几周。
这天课间下课,坐在虞幼真旁边的女生忽然抓住她的手,虞幼真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这个女生的面色苍白,她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她肚子疼,想拜托虞幼真扶她去校医院。
校医院位于学校的边缘,离教室很远。
坐在虞幼真身边的梁如筠听到了,关切地望过来,主动提出来说:“那我也一起扶你去校医院吧。”
梁如筠清楚虞幼真的状态还没恢复过来,也知道跟在虞幼真左右保镖是听从温恂之的命令来保护她的,但毕竟男女有别,在保镖不方便去的地方,她都会帮忙照顾一二。
“不用,不用,一个人扶我就够了。”那女生连忙摆手道。
她的目光在接触到梁如筠时流露出一丝的慌乱,脸色也更加苍白了。
梁如筠还是坚持要跟着一起去,虞幼真见她脸色愈加苍白,担心她身体会撑不住,便直接当了地做了那个做裁断的人,一锤定音道:“我们两个人一起送你去,这样也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