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她,他眼角微一弯,低下头,久违地感觉到有些难以为情,“其实,还有个好消息想跟您分享,前不久,我们说开对彼此的感情……很奇怪,我现在越来越不能忍耐长时间见不到她,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不过没有关系,就快要过年了,总归是要回家过年的。”
他又继续说了许多,关于他最近的工作,关于他最近所做的一些决定,凡此种种,皆事无巨细地一一道来。
病房里十分安静,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说到后面,他已没有更多新鲜的、有趣的事情可以说了,于是他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为她按摩。他的手指轻轻按过李月贞的手部肌肉,在顶级医护的悉心照料下,她的肌肉并没有萎缩太多,依然维持着健康柔韧的状态,只是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温恂之久久地凝视着她,她仰面躺在床上,面容安详,唇边甚至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仿佛像只是睡着了一样,但她睡了太久。良久,他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为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声音低哑,就像是喃喃自语:
“又是一年春节了,时间过得真快呀……妈妈,还要多久你才会醒呢?”
依旧是无人响应。
他早已习惯。
他在原处坐了许久,最后为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阖上了门,门锁“咔哒”一声关上,房间重归于寂静。
无人知晓,在安静的房中,李月贞的小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
温恂之从病房里出去时,助理正等在房门口,见他出来,便立刻迎了上去,“温总,有份文件需要您过目一下。”
说完助理将手里的文件双手递了过去,温恂之拿过文件,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标题,但看清楚写的是什么之后,眉梢微微一挑。
——《画廊转让协议》。
他皱起眉,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购置过一个画廊,便耐着性子粗略浏览了一遍文件内容。这份协议各项细则写得清晰明白,只要他一签字,这个画廊就是属于他的了。
他看向助理,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这是怎么回事?”
助理本就生着一双笑眼,此刻脸上笑意更深,甚至还带了点儿促狭的意味,“是太太给您准备的礼物。”
温恂之将那份文件反复看了几次,又确认道:“是幼真给我的礼物?”
助理笑着点头。
温恂之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相关的记忆,“我怎么没听她说起来过?”
助理见他还是茫然,笑着递给他一把钥匙,说:“那不如您自己过去看看情况?”
他微微一愣,接过钥匙,钥匙入手冰凉,沉沉的,拿在手里很有分量,他拿在手里把玩了两下,发觉这钥匙上有点不明显的凸起,定睛一看,那上面竟然镌刻着细细的三个花体英文。
Wzy&Yyz——他们名字拼音的缩写。
他摩挲着那几个字母,忽然笑起来,刚才郁结于心的愁云散去不少,他抬眼看向助理,问道:“你之前知道这件事吗?”
助理耸耸肩,说:“太太瞒得很死,我也是才知道不久的。”语毕,他又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补充了句,“不过我隐隐约约有听说啦,太太为这画廊费了不少心思。”
温恂之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握紧那钥匙,阔步向外走去。
“走,现在去看看。”
那画廊离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并不远,驱车过去不过十来分钟。画廊位置相对比较僻静,但周围绿树丛荫,环境极好。
两人按照转让协议上的地址找过去,找到一幢通体洁白的建筑物,门是关着的。
还没到时,兴致冲冲的,但真正站在这门前,他心里反而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胆怯有之,紧张有之,郑重也有之——他以前喜欢画画,曾经想过要开一个画廊,甚至还想过要购买何种品类的画作,要去何处拜访当世的画家,如何将他的画廊打造成具有影响力的品牌……不过那是他年少时的想法了,有些幼稚,成年后他忙于各类事务,依然还和画画打交道,但都转向了收藏画作或是各种资金运作,更多出于投资的目的。
以前的想法早就被埋葬在时光里了,然而,今天他却收到了这样一份礼物。
他甚至好奇起来,幼真会在这送给他的画廊里面陈列什么流派画作,会是他们都欣赏的印象派?还是他颇为喜欢的抽象画派?亦或是构图新颖、色彩绚烂的威尼斯画派?又或者说,根本就不是外国的画作,而是中国的画派呢?毕竟虞老爷子颇好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