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邯戴着耳机,耳机上罩着卫衣的帽子。
他喜欢穿黑色,似乎只要他想,就能迅速与黑暗融合,不被世人觉察。
偏有人天生反骨。
不厌其烦地拽他出来。
“学校规定学生无故旷课15天以上做退学处理。”
“你背着处分,校方的处理只会更严格,这不是成绩好就能说了算的,谁来也没用。”
“闵邯,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附中的樟树下,孟辞意问过同样的问题。
躺在草坪上的人说他在找手感,练熟了以后在现实里也能杀出重围。
他逗她,她没有配合着笑。
他也就收起了嘴角的弧度。
还吹什么杀出重围,那时的他连出了校门之后工作还是上学都决定不了,到处都是一团糟,没切腹自尽就不错了。
“没有意义。”闵邯说。
游戏还在进行。
由他操控的角色倏然间一动不动,一队的陶知行立马慌了,“闵邯,你哪去了?是不是网卡了?靠,怎么偏挑这个时候!”
闵邯闭麦。
暂时退出这场混战。
“不是所有事都有意义,就算有,也是人为赋予的。”
孟辞意一时语塞。
他说得不错,她又不擅长探讨这种高深的话题,相当于挖了坑给自己跳。
不如单刀直入。
孟辞意:“明天和我去上学。”
闵邯:“不去。”
孟辞意:“为什么?”
残血之际,血管分明的手敲打键盘。
原本胜券在握的排位赛被他搞得刻不容缓,陶知行敢肯定要是他在ICU里,心电图绝对特别精彩。
孟辞意直戳软肋:“你在逃避。”
闵邯:“我没有。”
孟辞意:“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游戏结束。
错失良机,对方反败为胜。
“你呢?孟辞意。”闵邯反过来问她,“你又在干什么?”
“你清楚我在干什么。”孟辞意斩钉截铁道,“你还要装傻吗?”
闵邯脱去耳机,起身走去外面。
目光没有朝她偏离半度。
望着他的背影,跟上去还是留在这里,孟辞意没能即刻作出判断。
她脸皮薄,最不擅长的就是死缠烂打。
大家都是有骨气的人,不会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轻易改变想法,况且这么做太不体面。
她不体面过一次。
很幸运的,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得多。
但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别说他,她自己都嫌烦了。
她的勇气没那么多。
她已经尽她所能,问心无愧。
可即便好面子,胆子小,孟辞意还是追了过去。
她愈发费解。
为何反复的劝说,换来的只有头脑一热的愚笨的行为。
没来由的,无厘头的。
新年的烟火一般迸发而出,谁也拦不住,怎样也拦不住,直冲夜幕。
又像老天在耍赖皮,偏不循规蹈矩,执拗地改写了命运。
后来她才明白,哪有什么命运。
过去和未来都在那一刻注定,而那份冲动,建立在深思熟虑之上。
“闵邯。”她唤他的名字。
闵邯驻足。
期待于此时和心脏同频共振。
脆弱的夕阳,即将被光和影切割开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理,打电话也不接。”孟辞意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这么下去,我就不管你了。”
闵邯又不说话了。
比起和她对着干,孟辞意更讨厌他的沉默。
偏执的认为不会得到认可,干脆放弃尝试沟通,构筑无形的屏障。
“你能不能别老是让我推着你?”孟辞意不肯善罢甘休,话不过脑地说,“中考那时也是,是不是只要我撒手不管,你就在那里一辈子发烂发臭?”
“对。”闵邯回过身,“孟辞意,你说对了。”
孟辞意意识到说错了话。
闵邯并非如此。
他肯吃苦,他有上进心。
绝不是她说的那样的。
想要补救,却为时已晚。
“我和你不一样,我就是滩泥巴,烂泥扶不上墙,别白费力气了。”
无论何时,闵邯都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
他克制守己、如履薄冰,时刻明确身份地位,不渴求得不到的东西,不碰不该碰的人。
“可你答应我要去最高的地方的。”
似大梦初醒,她是真的难过了。
卑微的幸福的来源霎时间被切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捧着那千丝万缕,企图恢复原状。
“‘去最高的地方见你’。”闵邯指正,“这是原话。”
攀至高峰,是为了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