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还等什么,再给她三天时间。到时候要是敢骗老子——”
张永面色阴狠,对着林雪薇道:“你也别想好过。”
林雪薇无动于衷。
与来时的趾高气昂截然不同,两人如同丧家之犬般离开包厢。
“……”
吵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室内只剩高处的云秧和怔怔望着门口的林雪薇。
“喵。” 别不开心了雪薇姐姐。
小猫纵跃至林雪薇怀中,蹭着她的手腕软软安慰她。
林雪薇环视包厢内一片狼藉,一如她此刻的人生。
感受着怀里小猫温暖的温度,林雪薇的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
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黛眉微拢,如江南微雨,云雾茫茫。
她目无焦距地呢喃:“爱我?真可笑。”
“如果真的爱我,林嫣然被接回来时就不会是那副模样。”
她回想起林嫣然刚被接回来的样子,胆小怯懦,身材瘦弱矮小,头发干枯发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皮肤被晒的黑黑的,尤其是那双手,粗糙沧桑,甚至比那对夫妻的手还要粗糙。很显然是从小做了不知多少活。
如果没有被抱错……
那么此时这副模样的,会是她。
林雪薇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庆幸?愧疚?
美人落泪惹人怜,云秧没再出声,只是默默陪着她,给她点安慰。
她轻抚着怀中的小猫,试图从小猫身上汲取丝缕温暖。
“林嫣然刚被接回来时,我甚至有些怨恨她。为什么她会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明明我才是跟爸妈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的,他们的女儿。”
“为什么突然出现打碎我二十多年来的平静生活,为什么让我无家可归……”
“为什么上天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也不敢讲。
因为,从见到林嫣然的那一刻起,这些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她不配有这些怨恨。
云秧安静听她讲着。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你知道吗,从我见到林嫣然的那瞬间,我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破旧衣服,瘦瘦小小的。胆怯地不敢抬头直视爸妈,眼神却干净透亮,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对父母的孺慕。”
“……还有,逃出牢笼的劫后余生。”
“我甚至不敢跟她对视。”
“我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偷走了属于林嫣然的生活。”
“整整二十二年。” 林雪薇泣不成声,语调破碎,精致的妆容晕开,凌乱又无措,语气中满是对自己的厌弃,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
“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二十二年呢。”
所以即使林家夫妻俩没有对外公布她的真实身份,她依旧不顾两人的反对,执意搬了出来。
她没有脸跟林嫣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更不敢面对。
她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林嫣然,她林雪薇就是她二十多年苦难的源头。
云秧也不知这种事情该如何评判。
林雪薇作为利益既得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亏欠林嫣然的。
但实际上,两个女孩都是刚出生的婴儿,发生这种事,责任在医院也好,在双方家长也好,绝不会在这两个甚至还没睁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
她们都是无辜的。
一直安静倾听的云秧突然从她怀中窜出去,在林雪薇不解的目光中跳上桌子旁,从抽纸勾出一张纸巾,又跳回她的怀中。
“喵喵。” 雪薇姐姐别哭了。
至少此刻,她不希望面前这个女孩重蹈书中覆辙。
小猫爪子勾着纸巾,笨拙地为她擦拭眼泪。
泪眼朦胧中,林雪薇似乎从小猫的眼睛中看到了安慰和担心。
怎么会呢。她苦笑,看来这几日处理公司事务忙的脑子都坏掉了。
小猫再聪明再厉害也只是只小猫,怎么会露出这么人性化的表情。
“谢谢你咪咪。”
林雪薇任由小猫的纸巾在她脸上胡乱地擦,抱着小猫的手臂更用力了几分。
这些话她没办法说给任何人听,只能对着不会说话的小猫倾诉,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似乎也因为刚刚的倾吐和小猫的陪伴消散了许多。
她在林家这么多年受到的良好教育是她日后唯一的依仗。
名利场上的趋利避害,朋友不会永远是朋友,人脉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财富可以积累也可以顷刻间消弭于无形。
而自己学会的知识、牢牢掌握的技能却永远不会背叛自己,它们会伴随自己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