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前些日子贺云铮突然不知发什么癫,向圣人讨要释放郡主的侍卫,大家还真以为这二人早已老死不相来了呢!
京中风风雨雨这些年,不是没有过为人津津乐道的风月秘辛,却没有如这二人这般,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纠缠不休看不透彻的关系!
因此,众人只好将关于这刀的话题往别处引去。
“我就说,必然是看走眼了,贺将军如今声势威名,何须外人赠刀?圣人前番嘉奖,我等都看得眼红啊!”
“确实如此,这柄宝刀想来也是圣人所赠之一吧?”
众人七口八舌,渐渐从这刀身上谈开。
贺云铮一个字儿都没再参与,却也不愿扰了旁人的性子,攥着物件独自坐到一旁静默无言。
他没有留意到木盒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以为,洛嘉给他留下的东西,仅仅只有从她衣袖里散落到床榻上的那张信笺——
他亦没有打开看过,却知道里头应是写下了该去哪里寻得人证物证,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封信笺,和昨夜,就是她高高在上不容抗拒给他的报酬,他当然不会想到她还丢下了别的。
屋外的风雪透过窗檐细缝,一丁一点儿,似乎全细密地钻入了贺云铮的心房。
她仿佛真把有关他的一切都丢了下去,而且还是在昨夜……逼着他行过那档子事之后。
贺云铮额角的青筋都渐次绷紧,人声嘈杂的驿馆中,贺云铮脑海中却可耻地不住浮现不该有的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被迫,不知道自己当时心里是屈辱,还是不可言说的……
他本打算不去回忆昨夜之事的,他本打算再用厮杀去湮灭这段不争气的感情的!
再不济,他只想冷静地思索一阵子,他与洛嘉之间到底该何去何从,到底该如何面对她?
然而她却仍然那么霸道,单方面宣告他的失败退场,如同要把关于他的一切扫清扔尽!
他是什么?
是她用完就丢的工具,是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将他踹走还要他感恩戴德记她一辈子吗?!
“嗨哟,吓老子一跳,谁知道那郡主还落了这么一手,明明人都去大理国和亲了,还弄得这副痴情不改的样子,搁我身上,我定是受不了的!”
贺云铮忽而一僵,猛得扭头看向隔壁桌案旁,低声闲聊的几人。
“哈哈哈呸你个狗东西,真会做梦,要我说啊,也不一定是最近,但凡是永嘉郡主那人间绝色送的,谁知道会不会是贺小将军他一直贴身带在身边……”
话未说完,撞倒座椅的声音响起,贺云铮冲到桌前,褐色眼瞳像野兽似的死死凝住几人:
“你们说,郡主去和亲了?”
*
虞焕之与刘召几人再觉得不合适不应当,洛嘉终是一声不吭,只带着全部的家仆家将,以及大理国的使臣就出了京。
她多少次在京中高调来去,此次举家离开,便显得有多落寞寂寥。
新年初一的清晨,昨夜炸响的炮竹红衣还浸染在雪地里,便被马蹄踏过,带出一路血一般的红痕,如她今日所穿得一身鲜艳红裙,扬长出城。
途中经过被封条封死的晋王府时,洛嘉福至心灵揭开了车帘一角。
从外看着,这曾不可一世的恢宏王府先前才被贴了封条,如今封条拆毁,举宅被拆毁,偶然路过的百姓更是指指点点,甚至狐疑地回望向她这一队人马,洛嘉心中也不知究竟该是什么滋味。
仿佛逃脱了,也仿佛失去了一切。
她放下车帘,想了一路,终归释然几分——
失去再多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能保留着体面地活下去……
然而还未出城,车队刚行到午门外的空旷广场旁,近百名雪衣死士从蛰伏的雪地里悍然现身!
驾车的马受了惊,刘召与虞焕之等人再避免,也难免洛嘉从车中被甩出,重重跌跪在雪中。
洛嘉神色一怔,倒是真没想到,恨自己的人再多,怎么会有人蠢到在城中直接行刺!?
“保护郡主!”刘召气愤不已,连他都提起刀,冷声下令。
可他们人手不足,偏值今日是大年初一,京中各处也都在休沐,哪怕留人值守了,也来不及增援如此意外。
毕竟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蠢到在大年初一、城中行刺!
几番愚蠢的巧合叠加起来,倒真叫人有些敌不过这些借雪色遮掩身形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