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便是骄傲的性子,可实则看着她长大的自己最知道,她只是纸糊的老虎罢了。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毫不留情道:“本王原本就不是君子。”
洛嘉眼瞳颤动,用着最后的理智来维持平静与尊严,亦在给与秦恒最后的通牒:
“可你难道能囚我一辈子么?我若是再度出降,甚至我要去和亲了,你也不准我出府么!”
“不准,不会,”
秦恒斩钉截铁地看着她,“你不会再去和亲,也不会再出降了。”
手掌用力,那被捏在掌中的女子的面上瞬间便露出痛苦——
如同隔在中间的窗户纸,被他捏皱在手心,秦恒终于觉得有舒心。
他缓缓俯身迫近,目光如同锁定了猎物的野狼:“本王任何事都能纵着你,依着你,你在京中荒唐多年,本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嘉儿,你万不该起了要离开的心思。”
“你自五岁起便是本王看着长大的,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你的心思计谋都是本王教导的,你可以故作懵懂推诿,仗着本王的恩泽不管不顾,也不必担负什么,”
“可允你一次出降已是恩泽,”
“嘉儿,你不该太贪心了。”
洛嘉耳后的皮肤都觉察冷寒,齿尖颤抖:“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兄长吗!”
秦恒眼中闪过灼意:“本王亦可以不是!”
话已至此,这层被洛嘉遮挡起来,自欺欺人数年的窗户纸,终被无情地揉烂了!
这埋藏在心底里,让她既怀疑又胆寒的猜测,居然真的成了真,被秦恒亲口落实!
洛嘉心寒地挣扎起来,没想秦恒竟真的敢戳破这层!
她之所以敢与太后交涉,不过是仗着如今京中难得安稳一些,秦恒与建隆帝和太后之间刚刚平衡,不至于为她的事闹起风波。
可她从未想过,秦恒不过出征一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再归来后竟比从前更叫人防不胜防,完全不再顾全大局的人——
他今日豁然与自己撕破真相,就不怕自己要以此拿捏,与他的敌手们联合背刺于他吗?
不……洛嘉浑噩之余勉强清醒回神,自己此刻不当再激怒对方了。
他连伦常都敢不顾了,洛嘉还如何以常人的逻辑与他辩驳揣度!?
“兄长今日醉酒,洛嘉便不与你再多说了!”
她难以察觉地颤抖挣扎,妄图以最小的代价挣脱眼前的处境。
奈何今日她今日肆意妄为的太多了,她在秦恒这里得不到离府允诺,竟敢私自去与太后相商,让秦恒宛若野兽领地被侵犯一般感到震怒。
既已捅破了这层纸,何惧再往下探寻?
他面上不显,手臂却不仅不懈力,反再使出力气,将洛嘉径直拘入怀中,昏暗中语气森冷,甚至伴着锦帛的撕裂声——
“你我之间,是你说的算吗?”
*
贺云铮与其余侍卫一并等到郑阁老与圣人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不多会儿,女宾的大殿中传来喧嚣欢笑声,遥遥看去,好像是去了伶人奏乐起舞。
其余侍卫得了闲,都兴趣盎然地遥遥巴望着。
贺云铮囫囵听了几耳朵,只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像洛嘉说得泥腿子,一点儿都欣赏不来。
也不知洛嘉在做什么,她今日穿得那么好看,坐在殿里大概也是耀目生辉,把所有人都比下去吧。
贺云铮冬一会儿西一会儿地想了许久,忽而大雪飘飞的视线里出现了个踉跄身影。
他顿了顿,眼看对方几欲跪倒在地,赶忙飞身迎上:“王妃?”
赵琦猛触到人声,发怔的眼瞳狠狠颤了颤,抬首发现竟是贺云铮,下意识攥住了他的衣袖:“快,快去救……”
刚开口,她赫然猛顿。
腹胃里瞬时涌起强烈的恶心,几欲呕吐!
怎就恰好让她撞见了呢……不,怎就恰好在她身边出现了这样的事!
她忽而就想起了温连琴那日恶毒的嘲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的夫婿,竟一直垂涎恋慕着他异父异母却相处多年的妹妹!
贺云铮敏锐沉眉:“救谁?”
赵琦猝然回神,颤抖着松开贺云铮,竭力冷静着摇摇头:“无事……无事,我有些醉酒,你不要当真,我要去找……”
她脚步仓惶地往大庆殿蹒跚,去找谁呢?
还有谁能阻止这一切荒唐?
任凭她榨干了脑子,都想不出,这惶惶宫廷,还有谁能左右秦恒的意思——
哪怕是建隆帝,怕也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洛嘉,在今日与秦恒大动干戈……